去以秋云

We were made to last.

【英零】假如朔间零变小了

很不及时的六一贺！假如第三部曲！嘿嘿这个系列到这就完结啦，回头在三篇的开头都放上其他两个的超链接。

三十四岁的天祥院英智在轻柔的音乐中睁开了眼睛，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对着窗外的街道。天祥院英智看着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迷茫了一会儿才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低头看向面前的桌子，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纹理。

天祥院英智带着点疑惑环视了一下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家咖啡馆中，旁边还有两三个客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安静地做着事情。

做梦了？天祥院英智揉了揉脸，看到自己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是拿铁。

到底是不是做梦？天祥院英智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他挽起袖子看了看表，时间是下午一点二十，刚过午饭的时间。天祥院英智记得自己本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顺便等朔间零回来，可能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想到这，天祥院英智又有了新的谜题：到底是现在正身在梦境，还是在房间的那个自己才是幻觉？他觉得有必要出去走走看看。

结了帐，天祥院英智转身向门口走去。靠近门口的座位上有一位客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在其他成年客人的衬托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天祥院英智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这下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少年本来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此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停下笔抬起头，然后看向了天祥院英智。天祥院英智与少年打了个照面，少年的容貌清晰地暴露在他眼前，他只感觉时间空间都错乱了，一切包括他刚喝下去的那口咖啡都是那么不真实。

少年还在看着天祥院英智，眼神里有点疑问有点戒备，原本正要出去的天祥院英智却改了前进的路线，他走到少年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天祥院英智说。

“你好。”少年下意识地回答。

“你在这里做什么？在学习吗？”天祥院英智边问边看了眼少年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面写满了龙飞凤舞的英文。

少年对天祥院英智的突然搭讪显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道：“是的，这里比较安静。”

不是安静是没有阳光吧，天祥院英智暗暗摇头。“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学习吗？还是说今天是周末？哎呀不好意思，我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可能是失忆了呢，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但仍然在尽力绷着脸，眼睛里的警惕倒是比刚才少了一些。他一一回答了天祥院英智的问题：“今天是周六，所以我没去学校。这里是咖啡馆，你可能是睡得有点久，断篇了，呼吸下新鲜空气就好了。”

借着这几句对话，天祥院英智又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少年。发卷的黑色短发刚刚盖住耳朵，比朔间凛月的还要短一些，五官与他记忆里的有很大不同，但只是没长开，没有那么棱角分明，看上去清秀又青涩，红色的眼睛里少了几分慵懒和锐利，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明亮和柔软。就连声音都不是他熟悉的低沉磁性，但是依然悦耳。

这不是别人，这分明是十四五岁的朔间零。

天祥院英智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可能是吧？唉，我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有点丢人呢？那我就去外面转转吧。”

天祥院英智说完就站了起来，冲朔间零笑了笑，朔间零也回以一笑，然后就低下头继续写字了。天祥院英智朝门口走去，经过朔间零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见到你很高兴。”

他感觉到朔间零在看他，但他没有回头。

出了咖啡馆，天祥院英智快速地扫了遍周围的景物。夏天的空气闷热，午后的阳光更是难熬，街上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天祥院英智看见对面有一家报亭，他立刻走了过去，跟亭里昏昏欲睡的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后随便挑了一份报纸。刚展开看了两行字，天祥院英智想了想，又去拿了瓶凉的苏打汽水。

时间不多，他直接翻到娱乐版面，几页都是当红偶像的八卦，天祥院英智看着报纸上那些或帅气或美丽的面孔，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他所知道的二十年前的人气偶像一个也不在这里。他又把报纸往前翻，前面的政治相关内容也尽是写的他闻所未闻的事。

还真是梦啊。天祥院英智摇了摇头，把报纸放回原处，又拿了本杂志看。在翻到第二十页的时候，天祥院英智透过窗户看到朔间零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天祥院英智立刻放下杂志，对老大爷道了谢后走出报亭，悄悄跟上了朔间零。

他本来打算在报亭里等着朔间零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么大的太阳朔间零不太可能在外面待很久，如果朔间零一直不出来，那他可能厚着脸皮再去一次咖啡馆或者接着看杂志直到梦醒。既然朔间零出来了，他当然要跟上去看看，看看爱人小时候的样子。

天祥院英智远远地跟在朔间零后面，一路上佯装看各种店铺，但因为跟的无声无息，朔间零一直没回头，他也就一直没被发现。直到朔间零拐进一条小巷后猛地回过头，天祥院英智没有遮挡的东西，只能无辜地对朔间零眨眼睛。

“这位先生，你是连回家的路也忘了吗？”朔间零冷冷地问。

天祥院英智只好说：“我家也在这个方向。”

“是吗？”朔间零笑了起来，“你比我先出咖啡馆，现在正好落在我后面了？你又为什么要远远地跟着我？我在这块地方住了这么久，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天祥院英智暗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他小时候这么机灵。

他应该是很迟钝的，说他坏话他要等很久才能反应过来，睡觉的时候摸他的脸他也不会醒。天祥院英智看久了他毫无防备的样子，都快忘了他也是个很敏锐的人。

天祥院英智正准备举手投降，蓦地看到对面的巷口处闪出了几个人，他把本来要举起来的双手环到胸前，摇了摇头说：“我承认我是在偷偷跟着你，但是比起我，你现在似乎更应该先解决一下别的人？”

“用不着你操心。”朔间零说。他转向巷口的那几个少年，冷笑着说：“是你们先来招惹本大爷的，一会儿被揍得哭爹喊娘，可怨不到本大爷头上！”

“还有你，既然你承认错误了，那就帮我拿下包。”

话音未落，朔间零的挎包已经飞了过来，天祥院英智伸手接住，再抬头的时候朔间零已经冲上去和埋伏在巷口的五个少年打成了一团。虽然有阳光的削弱，朔间零的身手还是十分敏捷，在五个人的围攻下竟也不落下风。

在一拳击倒一个少年后，朔间零本来想回身料理掉另一个，却看见他的猎物已经躺在地上哀嚎不已了。天祥院英智扭头冲朔间零笑了笑，语调轻松地说：“让我光站在那里看戏，这可不太厚道啊。”

朔间零懒得管了，翻了个白眼，又闪身进了战局。

那五个少年本来是专门堵在这里要找朔间零不痛快的，看到天祥院英智的时候虽然吃了一惊，但看朔间零面色不善，以为他俩之间也有什么过节。没想到天祥院英智居然是朔间零的帮手，他们虽然人多，但毕竟还是孩子，当然没法与一个成年人抗衡，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朔间零。于是看情形不妙，孩子们撂下几句狠话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朔间零没去追，也没有对他们展开胜者的嘲讽，只是低声骂了几句。他回头看向笑眯眯的天祥院英智，问他：“我的包呢？”

“不是本大爷了？”天祥院英智笑着问。看到朔间零的目光又凶了起来，他忍住笑意指了指后面：“看到没有？我给你放那边了，靠着墙呢。”

朔间零瞪了天祥院英智一眼，走过去把包拿了起来。天祥院英智看着朔间零的后背又笑了起来。刚才他跟在朔间零的后面，两个人离的比较远，此时面对面站着，身高差就十分明显了。十四五岁的朔间零刚开始长个子，头顶刚刚超过天祥院英智的肩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仰起头看天祥院英智，这一下就把什么气势都打散了。天祥院英智看着走过来的朔间零，心想，这个高度他差不多能把朔间零整个护进怀里。

他又想，他刚才差不多是好好活动了一下，现在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心脏也没有快跳出胸膛，果然是在做梦。在梦里他可以喝冰冷的咖啡和一整瓶碳酸饮料，还能跟人打架，他简直想一辈子活在梦里。

“不管你是不是有意尾随我，先谢谢你帮我打退那些人。说实话，老子现在累得要死。”朔间零的表情有点古怪，看上去像是在强忍着一个哈欠，“我要回家了，外面挺热的，你也快点回家吧。”

“我家跟你一个方向啊。”天祥院英智认真地说。

“……”朔间零摇摇头，“随便你吧。”

他转身向前走，天祥院英智跟在后面，两个人出了小巷。这次天祥院英智跟得很紧，嘴里还时不时哼出破碎的调子。等又走出一段路之后，天祥院英智突然绕到朔间零的前面，然后蹲了下来。

朔间零皱了皱眉，问：“你干什么？”

“你腿受伤了，我背你。”

被人说中了正隐瞒的事情，朔间零生硬地扭过头，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不用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天祥院英智循循善诱，“按我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朔间零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跟二十郎当岁的青年差不多的人，忍住了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不用就是不用，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天祥院英智摇摇头，心想这孩子的脾气还真是倔。

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前面有一个自动贩卖机。从咖啡馆出来就没给过天祥院英智好脸色的朔间零突然回过头问：“你喝不喝饮料？”

天祥院英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朔间零于是走过去挑饮料，天祥院英智注意到他走得比刚才更艰难了，甚至有点一瘸一拐，心下了然。他跟着朔间零走到自动贩卖机前面，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平时最爱喝的饮料，他微微屏住呼吸，等着看朔间零会要什么样的饮料。

朔间零选了一瓶番茄汁，然后对着整个贩卖机犹豫不决。天祥院英智看朔间零有想让他自己挑的意思，于是到旁边的长椅上去坐着了。最后朔间零拎着两罐饮料走了过来，递给天祥院英智一罐。天祥院英智低头看了眼，不熟悉的包装，不知道是谁喜欢喝的，反正不是他喜欢的。

天祥院英智突然就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朔间零，和他认识的那个朔间零，终归是不一样的。

属于他的那个朔间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他的一切喜好和注意事项。他会时不时地告诉厨师要在营养丰富的基础上尽量准备对他胃口的饭菜，会在他闹别扭的时候或温言安慰或冷面吓唬。他不会阻止他做想做的事情，对他每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不会在他兴致勃勃的时候扫他的兴，但会在背后悄悄地做好所有的准备。他的朔间零也会对他撒娇，被吵醒的时候会有点小脾气，还有很多从来没给别人看过的方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喝饮料，中间却像隔着一座山。

天祥院英智笑了笑，问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在家待着？”

“我也想啊，可我在家一看见床就想睡觉。”朔间零灌了一大口饮料，长长地出了口气，“我要考高中了，之前没怎么学过习，现在再不认真一点的话就算是老子我也有点心里不踏实。”

所以你才在这么热的天抛下大床和亲爱的弟弟跑到外面看书学习。天祥院英智想着，随口问了一句：“你想考哪个学校？”

“梦之咲学院。”

这倒是让天祥院英智有点诧异，想不到在这个时空里居然也有梦之咲学院。“那个私立的学院？你想做偶像啊。”

“是啊。”朔间零微笑起来，脸颊像是被这笑容点亮了一般，神情也更加柔软，“那可是本大爷的梦想啊。”

天祥院英智看着有点小雀跃的朔间零，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也露出了笑容。

“很巧呢，我啊，也想当一名偶像。”天祥院英智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易拉罐，没有任何响声，他于是弯腰把空罐子放在地上。

“这样啊。”朔间零点了点头，但看着天祥院英智的眼神中分明写着“那我怎么没在电视上见过你”。

天祥院英智失笑，伸手揉了把朔间零的头，骗他：“以前的梦想，不行啊？”

少年柔软的头发扫过掌心，天祥院英智脸上的笑意更深，心里的酸涩更浓。眼前的朔间零还是那个朔间零，只不过不是独属于他的那个朔间零。

朔间零像是被这没轻没重的一摸吓到了似的，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刚才还露出过狂妄表情的脸上少年人的惊惶一闪即逝。“喂，别动手动脚的啊，我跟你一点都不熟吧？”

“好像是呢，是我失礼了啊。”

“嘛……也没那么严重。”朔间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岔开话题：“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当偶像啊？”

“因为不想，或者不能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天祥院英智轻松地说，“但是你不能信这个，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最顶级的偶像。”

我相信你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是一个时代的辉煌。

“那就借你吉言啦。”朔间零好像更不好意思了，干脆闭上了嘴。他的饮料也喝完了，想站起来，但是还没站直就坐了回去。

天祥院英智抢到他面前半跪下来，挽起他的裤腿查看伤口。白皙的膝盖上擦破了层皮，有几颗血星冒出来。

“没什么事，我这就是起猛了扯到有点疼……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又不是腿折了。”朔间零说。

“那几个孩子经常在没人的地方堵你？”天祥院英智突然问。

朔间零愣了一下，说：“不，那几个怂蛋估计就是今天正好看见老子落单，要不然平时就凭他们还敢来惹我。”

本来挺严肃的事情让朔间零这么一讲，天祥院英智又想笑，但心里同时也松了口气。他刚才还在想，他在这个世界里什么势力也没有，该怎么保护朔间零啊。

念头一出，天祥院英智不禁嘲笑自己。

他又在操心这个朔间零的事情了，明明这个朔间零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一个过客。天祥院英智突然想，如果这个梦梦到的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就好了，那里的朔间零不会受到他的干扰，可以平稳地度过高中时光，然后顺利地成为一名偶像，事业有成，然后娶妻生子，过上普普通通的日子。天祥院英智很难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去把朔间零强行拉到他这边，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永远都不会放弃现在在他身边的那个朔间零，只有那个朔间零，是陪他一路走来，并且还要继续走下去的朔间零。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见过面，他却突然开始疯狂地想念朔间零。

只听见头顶上的朔间零问道：“那个……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

天祥院英智抬起头看向朔间零，小少年的脸上全是稚嫩的严肃，于是他认真地说：“我认识一个人，你跟他长得很像。”

朔间零被这个回答搞得一愣，但又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又在长椅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朔间零说自己没事了，于是站了起来。天祥院英智执意要送朔间零回家，朔间零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一条马路前面的时候，朔间零指着对面对天祥院英智说：“过了这条马路，再往前走一段就到我家了。”

“嗯。”天祥院英智点了点头，“那我就送到这吧。”

朔间零的脸上现出几分不舍，在天祥院英智看清楚之前又全都收了回去，只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他想了想，又说：“见到你很高兴。”

说完，朔间零就在天祥院英智的目送下向前走去。他本来已经走到马路上了，却一步步又退了回来。他转身面向天祥院英智，天祥院英智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其实……其实我也有种感觉。”朔间零吞吞吐吐地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天祥院英智笑了笑，心想：那你还是别见过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