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第十六年的夏日限定（11-12）
*完结了！！！
11.
哪吒的大脑又一片空白了。
他瞪着敖丙，突然凑过去又要吻他。敖丙竖起手掌隔在两个人中间，指了指旁边那排熟睡的大叔。鼾声和磨牙声一起钻入耳朵，哪吒清醒过来。
于是他改变了降落地点，挨着敖丙趴了下来，头紧紧贴着他的头。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好像下一秒就会挣脱胸腔冲出体外，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但他绝不希望是在做梦。
敖丙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身上又压了个大活人，他觉得自己快热出汗了，忍不住动了一下。这一下把不知何时又陷入精神恍惚的哪吒惊醒了，他眨了眨眼睛，贴在敖丙耳边问：“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喜欢我？”
滚烫的气息喷在耳廓上，敖丙的脸“刷”的就红了。他想闭上眼睛拒绝回答，但想到刚才既然都一狠心承认了，现在装没听见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你没听见就算了。”
“我听见了！”哪吒一激动声音放大，把敖丙吓了一跳，这回准确地捂住了他的嘴。哪吒的嘴被敖丙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在黑暗里也依旧明亮。聪明人李哪吒此时激动到神志不清，做起事也不管不顾，他盯着敖丙看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敖丙的掌心。
敖丙猛地收回手，哪吒又笑起来。他把下巴搁在敖丙肩上一顿乱蹭，嘴里嘟嘟囔囔：“你……你怎么突然……”
敖丙打断了他：“太晚了，先睡觉吧。”
哪吒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而他们定了明天早上六点的闹钟。哪吒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为了防止明天出蒙古包就昏过去，只好点头答应。
他轻手轻脚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平，末了还心虚地看了眼旁边躺着的一排大叔，静静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呼吸，确定没有人被吵醒后才松了口气。毕竟他和敖丙刚才弄出来的动静怎么说也是有点大，万一有人醒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可就不好办了，虽说大家本就不相识，见面也不知姓名，旅行结束后差不多终生也不会再见第二面，就算真的听见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哪吒这么想着，把被子拉到下巴上，心说这个旅游团报的还真是值。
他恨不得闭上眼睛就立刻入睡，只可惜事与愿违，这颗心脏仍然在胸腔中不停躁动着。他闭目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迫投降，睁开眼睛长出了口气，转过头低声问敖丙：“你睡着了吗？”
敖丙没说话，但是把头偏向了他的位置，压在枕头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当是对他的回应。哪吒想了想，把左手从被子里抽出来，试探着伸向敖丙。
这是他们的老暗号了。无论是在放学后的大街上还是周日的寻常巷陌里，只要他向敖丙伸出手，敖丙就会将他握住。这一次也不例外。两个人交握的手放在被子上，哪吒想，现在可以再加上一项“夜晚的蒙古包里”了。
他没有胡思乱想太久。敖丙的掌心似乎蕴含着什么魔力，他握着敖丙的手，躁动的心很快就沉静下来。他得到了一枕安眠。
哪吒虽然知道自己睡不够六个小时了，到底还是想的太美。早上还不到六点，活力十足的大叔们就已经纷纷起床洗漱。蒙古包的木门被来回地推开关上，每一次都发出宛如被狠狠蹂躏了的凄惨哀鸣，偏偏大叔们还不给它一个痛快，往往是推开到一半就收手，任由风在他们走后继续吹拂木门，把吱呀声拉长到天边。
可怜青年哪吒就在这刺耳的吱呀声中悠悠转醒。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朦胧中看见敖丙举着手机关掉了本来定好的闹钟。他们两个不动如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还在能眯一会儿是一会儿，奈何大叔们的动静实在太大，敖丙率先受不了也起了床，只留哪吒一个人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身旁传来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哪吒在混沌中也不忘了睁眼偷看敖丙，运气很好地看到了敖丙光裸的白皙的后背。T恤衫很快把这片风光盖了个严实，哪吒又闭上眼睛。敖丙很快下地了，哪吒在连绵不绝的吱呀声中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然后又热的探出头来。
他认命般的掀被坐起，烦躁地把鸡窝似的头发揉得更乱。敖丙还蹲在地上翻包，哪吒赶紧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跟敖丙一块去洗漱。洗完漱回来才发现他们实在起的太早，离吃早饭还有一个小时，哪吒认清这个事实以后干脆倒回床上又来了一觉。
昨晚的事情他还没有忘记，他是很想抓着敖丙问东问西好换自己一个安心，但他现在实在太困，聪明的脑子不太清醒，影响实力的发挥。于是他放心地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到敖丙出去了，可能是压根没碰到门，一点声音都没有。
还是敖丙心疼我。哪吒迷迷糊糊的想。他在睡梦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小小来了一觉才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回复了80%的生命值。蒙古包里一个人也没有，哪吒作为守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一边玩手机一边等敖丙，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回来。哪吒有点坐不住了，他决定出门转一圈找找看。
没想到他刚出蒙古包就看到了敖丙。敖丙正走在和他同一块的木板上，远远的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哪吒笑了起来，下一秒被草原清晨的冷空气冻的打了个喷嚏，不得不转身钻回蒙古包里。他打开手机一看，气温才20℃。他揉了揉鼻子，说：“冻死小爷了。”
敖丙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昨天借给他的那件外套。“你可以接着穿。”
哪吒还能不从命？他嘿嘿笑着拿起衣服穿上，随口问：“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那个门口拍照了。”
哪吒回想起昨天路过时看到的那个写着“部落欢迎你”的大门，“嗯”了一声。
敖丙带回来两瓶水，他指了指其中一瓶，说：“我给你带了瓶水，你就不用自己买了。”
哪吒又“嗯”了一声，眼珠子一转，侧卧在被上单手撑着脸，笑眯眯地说：“对你男朋友这么好？”
敖丙叠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他盯着衣服上的褶皱，说：“不是男朋友。”
哪吒的心沉了下去。他仍然保持着这个贵妇一样的姿势，静静地问：“为什么不是？昨晚说喜欢我的人不是你？”
“是我。”
“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喜欢你。”敖丙继续叠起了衣服，“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两情相悦了还不能在一起，哪有这样的道理？”
哪吒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脑子却冷静了下来，他盯着敖丙的后背，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敖丙没有回答他。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叠完了衣服，然后在床上坐了下来，仍然背对着哪吒。良久，他才轻声说：“在一起太难了。”
“为什么？”哪吒又问，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十万个为什么，紧紧地追着敖丙的每一句话。他想到了什么，挑起一边唇角，“因为我们不适合？”
“对。”敖丙静静地说，“哪里不适合，我昨天已经和你说过了。但这不是全部，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不适合。哪吒，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比我更了解我们之间的差异，也清楚我们在一起会有多大的风险。我不想拿我们的关系去冒险，我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起长大，一起变老，最后葬进同一座墓园。”
他说到最后时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以至于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说的是真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所以才会这样的破绽百出，轻易地被哪吒抓住错漏，使得他在拒绝哪吒这件事上花费的这么多心血全都功亏一篑，以后的布局也全都得打乱重来。
但纵使他再不会撒谎，戏也得接着演。他和哪吒从三岁就认识，哪吒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一生，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离不开哪吒。而正因为他离不开哪吒，他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关系因为他的一时心软一个点头就陡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一路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残破不堪，最后翻进深渊走到穷途末路。所以他必须要拒绝哪吒，如果真的非得有人掉下深渊，那个人最好是自己。
他觉得自己稍微回复了一点底气，但他听见哪吒冷笑了一声。
12.
“你就编吧。”哪吒说，“敖丙，你就是个胆小鬼。”
敖丙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背影看起来像一棵孤独的树。哪吒没有产生半点的怜惜，他仍旧冷冷地说：“你不光胆子小，还不相信本小爷，还瞧不起小爷。”
敖丙猛地回头，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哪吒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他妈的早就喜欢上我了，就是不敢承认，不敢跟我承认，也不敢跟你自己承认。你不是在躲我，你就是在躲你自己。只要你不承认，你跟我就还是朋友，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的人生，我的人生，都还是会像以前设想的那样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你可能想到了我会这么死缠烂打，但你绝对没想到你自己会这么菜，这么轻易就被我拿下了。你以为我只是攻破了第一关，还有第二关，但是我告诉你，第二关在我这等于没有，因为我了解你，比你自己了解的还要多。”
他从床上翻身坐起，下到地上来，站到敖丙面前。敖丙没有抬头看他，睫毛森森地垂着。他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俩就完蛋了。我们俩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分手，到时候朋友不是朋友，恋人不是恋人，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而如果我们没分手，就这样白头偕老了，我们也会因为走上了不同寻常的人生道路而十分艰辛，将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挑战。我的压力可能小一点，我没那么多狗屁亲戚，父母也开明，从小又本来就是个混世魔王，而你正好相反。这点我向你道歉，是我连累了你，但是接下来你必须向我道歉。”
敖丙垂着的眼睛稍稍抬起了一点。哪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没等敖丙回答，哪吒又继续说了起来：“因为你不够依赖我，你不够相信我，你不觉得我有能力替你分担这一切，你不认为和我在一起以后生活会变得更好。你甚至还多管闲事的替我考虑，觉得答应我就是间接害了我，因为你知道我也离不开你。但是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也回不去了，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想和你在一起，我猜你也是一样。”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有了新的渴望，就不会满足于当下的一切，就算维持着原样，也只不过是把痛苦不断延长。我不能忍受这样，所以我拼了命的追求你，本来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现在你也喜欢我，我就知道这样做是对的了。现在我追求你，不止是为了让我自己快乐，也是为了让你快乐。我有多难受，你就有多难受，你会比我还要痛苦，而我绝不愿意看着你这样。”
他说完这些，嘴里和眼底都有些干涩。他看着敖丙，又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敖丙终于开口：“我……”
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听见“砰”的一声，哪吒又撞在了门框上。
这一撞让哪吒差点完蛋。他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向后倒。要是他故意卖惨，敖丙绝对看得出来，但是这回他没看出来，因为哪吒是真的晕了。
可怜青年敖丙还没从心神剧震中缓过气来，就吓的猛扑上去，堪堪在哪吒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接住他。他吓的大叫：“哪吒！哪吒！”
哪吒其实就是一下子撞断片了。他的精神其实也刚翻过一阵怒海狂涛，转头又来了这么一下，换谁也受不了。他喘了口气，睁开眼睛，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觉得肩膀上一紧。敖丙把他搂得更死了，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我答应你……”敖丙紧紧地抱着他，“我答应你……”
哪吒有些哭笑不得。他努力地忽略额头上的钝痛，说：“你别这样啊，搞得小爷像靠卖惨才把你骗到手似的。”
要说敖丙就是傻，这时候还想着认认真真地反驳：“不是，我就是……”
他突然顿住了。我就是什么呢？就是在哪吒倒下的一瞬间控制不住地冲了出去？就是在那时才彻底正视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就是在哪吒说完这些话后受到了鼓励，终于决定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他想哭，又想笑，觉得自己真是滑稽。现在想起来，什么运筹帷幄，什么步步经营，其实他每拒绝一次，内心就动摇一次，那些看上去是他坚定地推开哪吒的举动，其实都是他在一步步地向自己妥协。他想，哪吒，我真是怕了你了。
或许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敖丙闭上眼睛，把全身的力量都寄托在哪吒身上。
哪吒刚撞了个七荤八素，现在身上又压了个大活人，他不觉得难受，只是觉得欢喜。他安然地叹了口气，抬手揽住敖丙，说：“你答应我啦？”
敖丙坚定地“嗯”了一声。
“嘿嘿。”哪吒笑了起来，说：“我现在想作诗一首。”
敖丙也笑了起来，说：“你不是多年不作诗了吗？怎么突然诗兴大发？”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小爷当然要作诗助兴了！”他皱眉思索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脑子撞傻了，作不出来。”
“可以一会儿到车上去作。”
“得了吧，一会儿我上车就晕死了，别说作诗，连你的脸都看不了几眼。”
哪吒笑起来，突然说：“敖丙，我喜欢你。”
“我也是。”
这是他的第三次告白。哪吒想。这次终于成功了。
END
附一个彩蛋↓
乐极生悲这种事，大抵是真实存在的。
聪明青年李哪吒一整天都沉浸在脱单成功的喜悦中，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奈何地面的浊气死死缠绕着他，还给他制造各种不必要的障碍，比如他彻底抗药，比如酒店的厕所灯是坏的，比如电视节目太少，他只能和敖丙窝在床上一块儿看西游记。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七片晕车药会不会在里面召唤出神龙，指着电视上的红孩儿说：“你看他像不像我小时候？”
然而否极泰来大抵也是真的。第二天下午，当哪吒坐在沙漠越野车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令他窒息的风，看着他们即将要冲上的沙漠高坡，感受着这个快把他的腰他妈的硌断的座位，心想——
老子居然没吐，晕车药果然还是真有用。
真的END了！！感谢一直在追文的朋友们！！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