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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云】何似在人间(十)

    亮瑜怎么还没杀青…………

    诸葛亮关了冰室,带着韩信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挨个拜访隐藏在市井中的地下工作者。这些人里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遇到有印象的面孔时韩信会仔细地想,想一会儿就能记起来这个人在大概什么时候到冰室里买过饮料。这些人自然也见过韩信,知道韩信帮诸葛亮送过情报,人机灵,背景也干净,此时看诸葛亮带着韩信过来,都了然似的点点头。

    还有一些人是韩信完全没有见过的,诸葛亮就分别为他们双方做介绍。每次他俩都会被人家邀请进屋,韩信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听诸葛亮跟人家说话,一会儿听得懂一会儿听不懂。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冰室听诸葛亮和周瑜谈论时事的时候,但那时他还是作为一个旁人在听着与自己并不相干的争论,现在却是作为主角在听着可能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对话了。

    现在想起来,诸葛亮开这个冰室的目的就是为传递情报提供地点。其实韩信早就发现了,只是那时候他以为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诸葛亮在做什么工作,现在却发现他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说日本人在广州布下了天罗地网,那隐藏在城内各处的情报工作者就在这张网的下方又布下了一张网,两张网交织在一起,把广州牢牢地罩住。不只是广州,恐怕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人,他们就像一颗颗棋子,在全国的范围内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冰室无疑是这张棋盘上的一个枢纽。一年前的夏天诸葛亮开了冰室,韩信作为普通的无知的客人走进来,结果在冰室里见到了赵云,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跟着诸葛亮混了一年,还干起了送情报的工作。他就这么机缘巧合地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现在更是要接替诸葛亮镇守这个枢纽。

    韩信想起一年前懵懂无知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时的韩信绝对想不到他随便一个决定会导致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原来的世界天崩地裂,最初的梦想全部坍塌,人生路途也被改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痞流氓,却被卷入了革命的浪潮。

    一只手在韩信眼前晃了一下,韩信回过神,一偏头看见诸葛亮的大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诸葛亮嫌弃地皱了皱眉,问:“想什么呢?”

    韩信下意识地扭头看对面那位姓唐的先生,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韩信摇摇头,说:“没想什么。”

    唐先生宽容地笑了笑,说:“这两天跑来跑去的,累了吧,辛苦你了。”他又转向诸葛亮,问:“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他们那边催得挺急的。”

    唐先生点点头,又看向韩信,温和地问:“我刚才说的那些技巧都记住了没有?你刚开始干这个,还没什么经验,一定要多小心。”

    韩信光顾着回首过去,诸葛亮和唐先生的对话他全都左耳进右耳出,此时在脑子里一搜,发现什么都没留下。韩信心虚地点点头,“都记得了。”

    唐先生笑起来,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多保重。”

    “你也一样。”诸葛亮站起来,拍了拍韩信的后背,“走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诸葛亮带着韩信从唐先生家出来,准备走回冰室。前两天为了赶时间和躲人,诸葛亮一直走得很快,现在却放慢了脚步。清凉的晚风吹在他们身上,诸葛亮惬意地叹了口气,说:“刚才那个人就是我要带你见的最后一位了。这些人的脸你尽量都记住,记不住也没事,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韩信点了点头,但诸葛亮没看见。他没等到韩信的回应,偏头一看,看见韩信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诸葛亮伸手揉了把韩信的头,问:“还生我气呢?”

    其实韩信现在的身高跟诸葛亮差不多,但诸葛亮就是要过这把大人的瘾。韩信本来在想别的,听了这话以后心里还真的生出了点火气,他把诸葛亮的手拍掉,扭头刚要说话,对上诸葛亮的眼睛后又熄了火,把头又扭了回来,反问道:“生你什么气?”

    诸葛亮笑起来,“真以为我不知道呢?咱俩认识多长时间了?一年?一年半?你是不是天天都想揍我?”

    韩信本来心情沉重,听了这话以后也笑了出来。“你自己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把对我的痛恨写在脸上了。”诸葛亮说。他看了眼韩信,突然说:“对不起。”

    韩信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诸葛亮会来这么一出。他愣了愣,面色奇怪地看向诸葛亮,问:“你发烧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突然这么矫情?”

    诸葛亮照着韩信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这怎么就叫矫情了?我这叫有担当,敢说不露怯,证明了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他顿了顿,又说:“我都要走了,还不能矫情一下了?我这辈子就没说过几句对不起,话我撂这了,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他们沿着街边向前走,左边是昏暗的路灯,右边是空荡荡的街道。地上有个瓶子,韩信踢了它一脚。他看着骨碌碌滚远的瓶子,觉得心里对诸葛亮的那点怨恨和不满也一起滚走了,他笑了笑,随口说道:“你哪对不起我了?让我白干活、和赵云合伙骗我,还是挖了个大坑等着我跳?”

    还不是记仇。诸葛亮在心里摇了摇头,说:“都有吧。”

    他还是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旁边的韩信却突然停了下来。诸葛亮转过身,看见韩信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俩离路灯有点远,光线越昏暗,衬得韩信的眼睛越亮。韩信轻笑一声,说:“诸葛亮,你当我是不懂好赖的傻子呢?”

    这句话说完以后,韩信那点仅存的火气就彻底被扑灭了。诸葛亮对他指出的三点照单全收、毫不否认,但韩信知道真的这么想就实在是冤枉了诸葛亮。诸葛亮确实是在蓄意安排他加入地下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为韩信铺好的路不止通向革命,也通向韩信可能想过但无法付诸实践的、确实是在真切期盼的地方。韩信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还穿着冰室的侍应生装,洗的干干净净的,扣子扣到第二颗,袖子挽到手肘。这样的他跟一年前那个穿着旧衣服蹲在路边捡烟头的他并无区别又截然不同,他一直小心保存着心头上的那点热血,现在他从尘埃里站起来了。

    他想起赵云以前跟他说诸葛亮是个脾气古怪的好人,那时候他刚认识诸葛亮不久,觉得赵云说的有道理,现在再想起这句话,他仍然觉得赵云是对的。

    韩信这个呆发了很久,等他想完以后抬头一看,发现诸葛亮居然还在耐心地看着他。韩信于是耸了耸肩,说:“你是在利用我,可你也是真的对我好啊。”

    诸葛亮愣了愣,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韩信的头,“还好,不是个白眼狼。”

    这次韩信没有躲开。几天以来一直保持的平静快要磨没了,他已经开始喉咙发紧、眼圈泛红,但仍然轻描淡写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也要收下我的谢谢。”

    诸葛亮笑起来,“行啊,咱们扯平了。”他推了一下韩信的后背,说:“走吧。”

    韩信点点头,跟这个真正意义上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人最后一次并肩而行。他们沉默地走回冰室,韩信眼尖地看见冰室门口坐了个人,他指给诸葛亮看,两个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周瑜坐在冰室门口的台阶上发呆,路灯的光笼罩着他,背后是紧闭的门。看见诸葛亮和韩信以后他站了起来,勉强地冲他们笑了笑。诸葛亮刚要说话,周瑜开口问:“你要走了?”

    诸葛亮说不出话了,点了点头。

    周瑜又笑了一下,平日里没事就来上一句的冷嘲热讽现在全没了踪影。他看着诸葛亮,眼神像河水解冻似的,带着点茫然的平静被撕破,不舍和忧虑流了出来。他说:“一切小心。”

    “你放心。”诸葛亮上前两步,在周瑜右脸上鼓起的一块上亲了亲,问:“吃的什么?”

    “糖。本来想抽烟的,但是要抽就肯定是一地的烟头,还要你回来打扫。”周瑜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两块糖给韩信和诸葛亮一人一块。

    “我说怎么这么甜呢。”诸葛亮也笑了笑,招呼韩信过来拿糖。韩信走过来,指尖碰到周瑜的掌心,发现周瑜的手冷得像冰,还在轻微地颤抖。韩信无言地接过糖。

    周瑜两下把糖嚼碎咽了,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韩信,说:“你们不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一定要来找我。”

    “记得了。”诸葛亮从身上摸出冰室的钥匙,转身面向韩信。韩信还拿着糖,诸葛亮把钥匙放在糖上面,说:“走了。”

    韩信把它们一起握住,说:“再见。”

    诸葛亮点了点头,跟周瑜一起转身离开。他们走出路灯笼罩的范围,在快要陷入黑暗的时候诸葛亮又转身冲韩信挥了挥手。韩信也挥了挥手,盯着他们俩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家。

    他对赵云家已经非常熟悉了,进屋之后摸黑上了二楼,在床上坐下。床铺仍然是冰冷的,韩信发了会儿呆,把糖块和钥匙摆在枕头边上。他走到窗边往外看,抻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夜空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云。他又走回床边,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那天晚上之后韩信就再也没见过诸葛亮。第二天他就去赌场辞了工作,老板看了他好一会儿后点头同意了,还塞给他一把新发的小手枪。他把枪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回冰室,进门了才敢伸手按按胸腔里乱跳的心脏。

    冰室还是照常营业,因为前几天都没开门,甫一开张还多了不少好奇的客人。韩信像往常一样捧着托盘在屋里走来走去,只是吧台后面少了一个窝着看书的人。有女学生小声问他:“那个好好看的老板去哪里了呀?”

    韩信回答说:“他有别的事,暂时不管这边了。”

    女学生“哦”了一声,露出失望的表情。韩信又问:“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你们还来不来喝咖啡?”

    女学生以前来过几次,见过韩信,此时细细打量一番,发现韩信也是个英俊的小哥,于是眉开眼笑地说:“来呀,当然来。”

    冰室的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忙的时候,更多的是闲的时候。诸葛亮把能教的都教给韩信了,韩信只在独力经营的第一天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就一切步入正轨,跟诸葛亮在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他仍然每天出去买饭、找位置睡午觉,只不过终于不再是白做工。他把挣的钱都收起来,回家找地方放好。

    送情报的人也来过,都是诸葛亮带韩信见过的人。这个先生偷偷地把情报塞给韩信,告诉他要交给那个先生,韩信就把情报揣在身上,等那个先生来了再给他。托诸葛亮的福,韩信已经顺利地入党了。

    真正接管冰室以后韩信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店铺其实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他估摸着广州能有一半的情报工作都在这进行。一开始他很紧张,一想到诸葛亮能在他还在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人完成交换就开始担心,怕自己干的时候出什么岔子,可他交接的次数多了,也就越来越熟练。大大小小的情报都在他手上经过一遍,然后到它该到的地方去。

    每份情报他都会偷偷地看一遍,还真就有几次看到了赵云的字迹。每当这个时候韩信都会轻轻摩挲几下纸张再叠起来收好,他心里一片安宁,觉得自己在和赵云背靠背战斗。

    赵云还是和以前一样会抽空回家,只是如今韩信身份变了,再相聚的时候总会心惊胆战。韩信因此几次想把一头扎眼的长发剪掉,但始终都没下的去手。

    赵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韩信就把赌场老板给他的那把小手枪给了赵云,让他拿着防身,赵云没有推辞,接过来揣进兜里。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做饭吃饭闲聊,只是基本不再出去玩了,晚上也会先做一遍再睡觉。赵云总是很主动,他对自己很狠,像是发泄似的,每次都当成最后一次似的做到筋疲力尽,做到眼眶通红,泪水会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韩信的胸膛上。完事之后他的嗓子通常都哑得说不出话,可还是会用气声在韩信耳边说我爱你,韩信觉得这太热烈了,有点不像赵云这个人。

    但他理解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赵云在司令部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就像赵云清楚他在交接情报时揣的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们基本不过问对方的处境,因为他们用手指头想都能想出答案,他们也从不问对方是否后悔,因为他们知道既然决定了就断然不会后悔。

    有一天早上赵云要回去上班,韩信也要去冰室,他们两个面对面换衣服。赵云穿好衣服,突然摸了摸韩信的头顶,笑起来:“又长高了呀。”

    韩信翻起眼皮看着赵云的手腕,嘴里嘟囔:“没有吧,不还是没你高。”

    “那也是长高了啊。”赵云笑着叹气,“越长越大了。”

    韩信愣了愣,说不出话。他现在经常能见到送情报的人,他们每次都把重要的情报给他,好像都把他当作可靠的大人。他也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每天除了情报和生意之外什么都不想,冰淇淋也不吃了,而是靠在墙上一根一根的抽烟。只有在回到赵云身边的时候,他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又变回那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少年。

    他抱住赵云,闷闷地说:“我还会再长高的,你等着瞧。”

    TBC

  
 
    我再往前卡一点你云又领不到盒饭了(等等)
    下章信云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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