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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云】滚滚红尘(十四)

      本章琼瑶,红色预警


  韩信呆了一呆,看着从天而降的赵云,心头好似被一束光击中。其时虽然夜色深重,却还有月光照耀,视物尚且无碍,但在韩信眼中,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不仅如此,他的双耳也霎时失灵,什么也听不得了。朗月清风,树影虫鸣,一时全都化作灰尘消失无踪,韩信眼中所见唯余赵云,耳中所听也仅剩衣袂纷飞带起的细微的风声。天地好像在一刹那间缩小,之中只余赵云一人,又好似赵云就是天地。韩信眼看着赵云将要落在他身后,情不自禁伸手去扶,只欲快些触到那雪白的衣袖,将他的红尘一醉揽入怀中。

  但还未等他扶到赵云,胯下马儿就嘶叫起来,原是赵云砸得它生痛,这陡然增添的重量惊着了它,让它不安地挣扎起来。韩信于是不得不缩回手,把手放在棕马的头上安抚,以免它发起怒来,将他二人都掀翻在地。但这马似是也识得了赵云,知道这是位摔不得的主儿,兀自烦乱地在原地兜了几圈后就平定下来,只闷闷地打了个响鼻。韩信松了口气,手掌离开马头,刚要直起腰,只觉背上贴上了个温热的胸膛,腰间也多出一双手。韩信回头一看,只看到赵云的发顶,原是赵云把脸埋在了他背上,闷闷喘着气,温热的吐息喷在韩信背上,让他背上痒、心里也痒。

  赵云环在韩信腰上的手虽未扣紧,却足以使人感受到他内心坚定。韩信暗叹了口气,心知不可再劝,一时竟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他抬手覆上赵云手背,发现他原是以双手交握的姿势环住自己,这手势看似松懈,实则牢靠得紧,要想脱离他的桎梏唯有去一根根掰他的手指。韩信大觉好笑,郁郁心情一扫而空,当下故意问道:“你怎么搂我搂得这样紧?我的腰都要让你勒细一圈啦。”他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道:“想不到名门正派的弟子也这么孟浪,可叹可叹。”

  他这可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且不说腰能不能再细,只这孟浪一词,那是落不到赵云头上的。赵云落在马背上后搂住韩信自是怕他逃脱,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却只是因知道自己此举必然惊马,怕马儿把他掀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当他贴上韩信以后,韩信后背的宽阔和温热却给了他莫大的慰藉,他正是心神震颤之时,陡然遇到这样一个可靠的所在,自是流连忘返。可韩信说了这话,他自然不能再一动不动,同时又觉得此举也实在是不成样子,于是抬起头来,悻悻道:“你是要我松开你,你好逃了去,我不上你的当。你苍云难道就不是名门正派了么?你不也是……也是刚一见面就搂我的腰带我飞轻功。礼尚往来,你还不许我搂回去了?”

  他本想说韩信趁他睡觉时偷偷亲吻他的事,话到嘴边赶忙收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他又想到过去韩信对他的诸多亲密言行。此时心境大为不同,一时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对待韩信,只盼他没能听出他话里原本的意思,顺着接下去,他好快些岔开话题。

  然而韩信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停顿,自是也想到了那个逾距的亲吻,接着方才那场对峙也重回心头,教他没了说笑的心思。但他见到赵云在已知晓了他的心意之后仍像从前般待他,甚至仿佛还更亲密了些,心下大慰,又涌起无限希望。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他已数度悲喜,是他心思细腻繁多么?其实不然,不过是他一颗心只随赵云而动罢了。他也不说笑了,叹口气道:“我不是叫你回去么?”

  赵云道:“你叫我回去我便回去了?以往我总是顺着你,这次绝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韩信苦笑道:“你以往也没听过我几次。”

  赵云笑道:“那我以后多听你的不就是了。”

  他说完,自己愣了愣,摇摇头,又续道:“我只是这次要跟着你。”话音刚落,身下的棕马突然加快了步子,赵云笑起来,道:“你看,连你的马都在帮我的忙。”

  韩信哼了一声,在马身上拍了一拍,笑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

  棕马“咴咴”地叫了两声,表达对主人的不满,赵云也笑起来,却很快就散了笑意,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很感激你,但我的心思,你却是没能体会了。”

  韩信心中一震,握住赵云的手,道:“我哪里没体会你的心思了?你告诉我吧。”

  赵云道:“你不让我和你一同前去,是觉得情况危险,怕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你为我着想。但我也只是想帮你的忙罢了,你担心我的安危,我也担心你的安危,我们俩的顾虑大抵是一样的,只是你为了消除你的顾虑,增长了我的顾虑。”

  韩信“嗯”了一声,抓着赵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赵云续道:“你要我好好地待在门里读书弹琴,可是一想到你不一定在何处浴血杀敌,我又怎么能好好地读书弹琴?你怕我跟着你损伤了性命,可我一个人待在门里,性命自是无虞了,却也不能好过,总是挂心着你。只有看着你好好地在身边,我这颗心才有处安放,才能吃得好、睡得好。”

  这番话只说的韩信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一颗心是又热又凉,手下已是在无意识地摩挲着赵云的手背了。赵云也知他心中慌乱,只默不作声。韩信思绪百转千回,轻叹口气,涩声道:“我竟不知你对我也是这般情深义重……我一味地只想护着你,反倒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赵云笑了笑,道:“如何?你还是执意不许我同去么?还要半夜偷偷溜走么?”

  韩信也笑起来,道:“你好生记仇!我可再不敢惹你了,你要去便去吧,我也奈你不得,只是你娘亲那边就要你自己去说道了,我可没拐你,我不担这罪责。”

  赵云听他又开始没个正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知他心情定是大好了。他说服了韩信,自己心里也如一块大石落地,说不出的轻松。他看着韩信的长发,想起以往数次分别时韩信也是留这样一个背影给他,但此刻虽也是背影,却是近在咫尺。他又想:“不知不觉间我与韩兄已认识了这样久。”

  刹那间韩信与他的诸多情谊伴着二人携手同游的点滴乐事一齐涌上心间,只教他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趴到韩信背上,心里打定主意再也不和韩信分离。赵云长出了口气,道:“韩兄,我再不想和你分开啦,有什么麻烦事咱们都一起面对。”

  韩信一听这话,心中柔情与豪气交织,只让他瞬间觉得世上再无处不可至。韩信道:“好!咱们便一起面对。”

  他掰开赵云环在他腰上的手,一手一只地抓住,紧紧地握着。掌心里一片慰帖,赵云恍惚起来,眼睛只盯着一处,神魂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过了片刻才听他低声道:“韩兄,你方才说我要是死了,你活在这世上也就没了意义,是也不是?”

  韩信道:“是,所以我定会全力护你。”

  赵云嗤笑道:“你当我是什么武功低微之人么?我是去帮你的忙的,又不是给你添乱的,你自个儿顾好自个儿就成了,若是实在不行,就设法发个信号给我,我就来救你了。”

  韩信笑起来,道:“好,好,是我又小看了你。那就请你护好自己,到时候万一我被人俘虏了,没水没饭的,好惨哪,我可就指望着你来救我了。”

  两人想到那场景,皆笑得开怀,赵云想到什么,又敛了笑意,正色道:“韩兄,你这次剿灭贼匪的任务,真的就同征战沙场一般无二么?”

  韩信道:“我不清楚,约莫更像是江湖斗争罢?”他又道:“我方才是唬你的,为了叫你不要跟来。我可并不觉得我会把性命交在这帮兔崽子手里,就算真的上战场打仗,我也能好好地回来。”

  他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却也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沙场若不凶险,先人又怎么会有“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句?因此凡是将士,参军之前必定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打算,韩信也是如此,只是他又觉得,虽说打仗必定要死人,却可不是人人都必死,功成名就、加官进爵者大有人在。有的人打了一次仗就死了,有的人打了一辈子仗也没什么事,是以死还是不死,全是看个人本事。

  打仗不一定会死,不打仗却也不一定会不死。这世上的死法种类繁多,千奇百怪,战死也不过是其中一种。有的人好好的也会在家里自己病死,有的人在江湖上不招谁不惹谁,随便卷入一场帮派火拼就会无辜死去,就连喝多了酒掉进水里也会淹死。人大多都预测不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怎么死,若是成天挂心这些存亡之事,那还活不活啦?和杞人忧天也是无异。是以他要是上了战场,一面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一面却又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自己只管施尽本领,活活死死的就放任自然。所以他自是比旁人都多了一份从容,人家却还以为他本事通天。

  再退一步讲,即便他真的死了,想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如一束孤蓬飘荡世间,死还是活又有什么所谓?他本是这样想,可是如今认识了赵云,他反倒开始怕死,盖因他心中有了牵挂,和这凡尘俗世系上了根线,便不觉得自己是孤蓬,而是孤蓬飘落在庭院里生根发芽长出的一棵树。只因有一个赵云还在这世上,叫他生出了千般的不舍得,从此以后他更要拼尽全力,护得自己与赵云的周全,他二人好在这滚滚红尘中快活逍遥。

  赵云笑道:“那是最好了。不然我还没断气呢,你先归位了,那我……我……”

  说到这里,他呼吸愈发急促,竟然说不下去。笑容敛去,心跳如鼓,也不知冥冥中受了谁的指使,竟然凑上前去,要亲吻韩信的脖颈。可还未触到韩信的皮肤,他的灵台突然一片澄明,直如又挨了道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当场。他手都发起颤来,僵了片刻,终究还是退缩回去,把脸埋回韩信背上,却仍是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韩信一直屏着呼吸,当赵云温热的吐息离开他的脖颈时,他这口气也随之松了下来,表情黯淡下去。但在赵云又靠回他背上之后,他的心境重新变得平和,失落之情也淡去了,心里被安宁和喜悦充满。在他对赵云吐露了这般惊世骇俗的思慕之情后,仍能得赵云这般相待,他已是心满意足。他想道:“是了,阿云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赵云尚在胡思乱想,掌心陡然失了慰帖,原是韩信松开了他的手。赵云只觉心头也空了一瞬,慌乱起来,不禁想去抓住韩信的手,却见韩信扭过身子,冲他笑了笑,然后伸臂揽住他的肩膀。赵云呆了一呆,视野中韩信的脸不断放大,随后他就感觉到了韩信落在他额上的吻。

  这一吻与之前落在颊上的、蜻蜓点水般的那个不同,十分绵长。韩信是就停在那不动了,赵云本想推开他,却鬼使神差地搂住了他。韩信却也没有心中狂喜,只是安宁更甚,只想这一刻就此定格。

  过了片刻,韩信终于舍得放过赵云,忽觉似有哪里不对,往赵云背上一摸,果真空空如也,再一瞧他,见他披头散发,衣服也是胡乱穿上。韩信哈哈笑道:“我看你是没办法跟我一块儿走啦。”

  赵云愣了愣,不知这人为何又反悔,心里又怒又急,却听韩信笑道:“你这手无寸铁、衣衫不整的,我只怕你出了这树林就让狼叼了去。”

  赵云“啊呀”一声,顿觉背上空空,方才只同韩信说话,竟是浑然不觉,此时才想到因着要追韩信,他只披了外袍便匆匆跑出来,自是什么也没带。那棕马快跑出的几步到了此时反倒误事,好在不知何时它已停了下来,也不出声,只兀自蹭着地面。赵云一咬牙,翻身下马,道:“我即刻去取了东西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韩信笑着点头。赵云心里一松,便要赶回去,又不甚放心,走之前回头看了眼韩信,转过头后,迈出一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去,见韩信仍在原地,才放下心来,运起轻功飞奔回去。

      TBC

      日,我受不了自己辽,这是什么言情大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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