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中心】昨日盟
本子解禁啦，拉出来混更。
复健时期的产物，特别垃圾（）
《昨日盟》
闪着寒光的剑尖划破空气刺入少年的胸口，执剑的姑娘吓得呆住，下意识地拔出剑，少年痛哼一声倒在另一名少女怀里，鲜血从他捂着伤口的手指指缝间溢出。“咣啷”一声剑落了地，伤人者乱了阵脚，被伤者犹在耍嘴皮子，等姑娘弃剑而逃后才苦笑着说出自己根本来不及躲的难堪真相。蓝衣的少女惊叫着摇晃着怀里昏晕过去的人，奈何对方已完全失去意识，她咬了咬下唇，将怀中人平放在地上，手中结出“还魂咒”的印。
这道法术算得上高级，少女也是第一次运用。她全神贯注地默念着咒文，不敢有半点疏忽，短短的施咒时间却是那么难挨。终于等到成功那一刻，少女把双手覆在地上的少年身上，运起全身的灵力输进少年体内。完成后，少女紧张地注视着爱郎的脸色，直到发现他的脸已不像刚才那样惨白后才放心地任由自己坠入黑暗中。少女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强行施法耗费了太多灵力，然而她不知道，随着灵力的流逝，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她身上萌发了。
李逍遥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了伏在自己身上的赵灵儿。她面无血色，双眼紧闭，浓密的睫羽一颤不颤。李逍遥慌了，他抓住赵灵儿的肩膀轻轻摇晃。
赵灵儿也醒了过来，她看到李逍遥已平安无事后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她佯装发怒埋怨李逍遥不知方才凶险，面上担忧之色却被李逍遥尽收眼底。当得知赵灵儿为了救他强行施法后，李逍遥才终于惊慌起来，他收敛了一贯的潇洒笑容，并起双指正色发出了一道对他和赵灵儿都十分重要的誓言。
“你放心……我李逍遥可以对天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赵灵儿心中甜蜜。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一前一后进了苏州城。苏州城又大又繁华，不只是赵灵儿，就连李逍遥都看傻了眼。两人经历城外之事后都感到十分疲倦，于是径直向客栈寻去。路上李逍遥给赵灵儿买了一串糖葫芦，赵灵儿吃着这从未吃过的美食，面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二人在客栈中意外结识了书生刘晋元，赵灵儿见两个男子交谈甚欢，不忍拂了他们的意，也喝了几杯酒。但她终究还是不胜酒力，早早便睡下了，朦胧之中还能听到李刘二人压低声音的交谈。逍遥哥哥交到了新朋友呢。她闭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白天不觉得怎么样，一躺下来浑身都好像快散架，她忍着浑身的酸痛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红，漫天的火烧云怜悯地看着大地上的血流成河。折断的长枪旁，有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忽然画面一转，她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前，那里还有一名正一步步向前走的女子，塔身上掉下来的碎片就砸在她脚边。忽然，女子挫住脚步，她似乎感应到了赵灵儿的存在，缓缓转过身来。赵灵儿看见了那双眼睛，看见了那双眼睛中的温柔与慈爱，不舍与坚定。女子向着她张开双臂，但她知道女子拥抱的不是她，而是天下苍生。一滴泪从女子的眼角滑落，她猛地转身，化作一道紫影撞向高塔。高塔更加剧烈地颤动着，带着地面也颤抖，原本掉落的碎片飞了起来，重新覆在高塔上。地面颤动得越来越剧烈，赵灵儿脚下裂开一个大洞，她坠了下去，掉进无边的黑暗中。她在下落时猛地想起，在那猎猎作响的红披风中，似乎也有着一双含泪的眼眸，在漫天的红中温柔地注视着她。
赵灵儿猛地睁开眼睛，血与泪被客栈的景色代替。她翻了个身，闭目细想方才的梦。明明刚醒过来时那梦还近在眼前，几个呼吸间却已遗忘大半，赵灵儿拧紧了眉，也只记得那双温柔哀伤的眼睛。
李逍遥的声音突然响起，赵灵儿下意识地想要赖床，却在李逍遥“不陪游玩”的“威胁”下缴械投降。到底是女孩心性，赵灵儿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逛街的欢乐中，模糊的梦被她抛在脑后。
路过一个小摊贩的时候赵灵儿被摊上闪着光的银钗吸引住了，李逍遥注意到女孩的心意后欣然上前询问价格。摊主报价后李逍遥一面不动声色示意要买一面偷偷抚摸荷包，赵灵儿见了知是囊中羞涩，虽然不舍银钗但还是悄悄拉了拉李逍遥的袖子。“逍遥哥哥，我们走吧。”
“那怎么行。”李逍遥没看她，低声道。他摆出砍价时的招牌笑容，与摊主开始了三百回合大战，直杀得赵灵儿目瞪口呆，才以李逍遥胜出为结束。
李逍遥眉开眼笑地捏着他用四百文买下的价值四百二十文的银钗，等转过一个街角后，李逍遥停下脚步，把银钗放在赵灵儿的手上。
“你现在的发型不适合戴钗……”李逍遥指了指赵灵儿的辫子，“等你哪天换了发型了就可以戴了，记得要让我第一个看！”
赵灵儿点了点头。她以为李逍遥会继续带她逛街，但李逍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她四目相对，没多久她就觉得脸颊发烫，立刻低下头。李逍遥还是没有动静，赵灵儿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她看了看手中的银钗，准备说一些感谢的话。
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李逍遥似乎很感兴趣，拉着赵灵儿就往那边走，赵灵儿看着李逍遥晃动的马尾，将感谢的话咽回口中。两人一直挤到一处擂台前，只见一男一女在擂台上比武。李逍遥在人群中发现了刘晋元，于是上前打招呼，得知台上的女子是刘晋元的表妹林月如。李逍遥念叨着得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女，没想到他刚转向擂台就被从擂台上飞下来的人压在身下。李逍遥使劲把身上的肉坨推开，龇牙嘴地坐了起来，他刚要说些抱怨的话一转头就跟林月如四目相对。
“你……啊！野蛮丫头！”
“亏你还认得我啊，呆瓜小贼！怎么啦？今天是不是又想把我绑起来吊在树上呀？”
林月如又胜一场，正是得意洋洋，见了李逍遥面上笑容也未褪去，转身向站在她背后的中年男子要求惩罚李逍遥。中年男子劝阻不得，再加上林月如使出撒娇大法，只好任林月如胡来。赵灵儿暗叫不妙，刚想同李逍遥说话就发现人已经跳上台去了。赵灵儿急得不行，她知道还魂咒的效力，李逍遥现在还远远没恢复到可以同人打斗的程度！赵灵儿焦急地呼喊，但她并不洪亮的声音被围观人群的助威声淹没了个彻底，赵灵儿急得浑身发抖，心跳越来越快，眼前也飘出阵阵黑雾。
赵灵儿用手撑着额头，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再看台上的林月如已显出败颓之势，赵灵儿心中一喜，一口气缓了过来，方才的不适全部消失了。赵灵儿觉得奇怪，但现在不是检查自己身体的时候，她的心全都放在了李逍遥身上。三招过后，林月如被李逍遥的剑震得后退几步，她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沉默了一下，向李逍遥拱了拱手，“我认输了……”
“承让。”李逍遥收剑，礼貌地抱了拳。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喝彩声，李逍遥又向台下拱了拱手。赵灵儿也为李逍遥感到高兴，她的逍遥哥哥是这么出色，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和焦点站在一起，也会被他散发出的热量温暖到吧。赵灵儿微笑着，仰头看着台上，只见台上三人在说着什么，而后林月如一跺脚走掉了，中年男子林天南又和李逍遥说了几句也走了。赵灵儿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无奈围观群众似乎都被林月如欺负得狠了，喝彩声经久不衰，加上她站得离擂台较远，因此只能模糊地听见如“比武招亲”“三日”等词。
比武招亲。
赵灵儿一下醒悟过来。
李逍遥走下擂台，拨开群众来到赵灵儿身边。赵灵儿看向他，他还是那副温暖的笑容，“灵儿，林堡主邀请我们到他府上一趟。”
“……嗯。”
赵灵儿没问去做什么，她也不必问，她只管跟在李逍遥身后即使她已心乱如麻。林月如让李逍遥上台比武只是为了拿他出气，李逍遥应战也是为了化解误会。但李逍遥竟胜了，在所有前来观战的人和林天南面前胜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比武招亲，而不是了解私人恩怨的寻常比斗，李逍遥既胜了，那他就是林家未来的女婿，将继承林家家业，风光无限。可事实上李逍遥已有家室，他的妻子就是赵灵儿，只是因为他失忆了，所以这世上只剩下赵灵儿还记得他们是夫妻。这种单方面的约定，一个人的一面之词自然是无效的，赵灵儿没办法把真相告诉李逍遥，没有证据谁会相信？况且就算他相信了，她难道忍心让他抛弃荣华富贵继续陪她奔波？
仆人带着两人进了正厅，林天南正在里面等候，两人踩着鲜红的地毯走到林天南跟前。林天南看了眼赵灵儿，然后继续与李逍遥说在擂台上没说完的话。赵灵儿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低垂着头颅，目光投在红地毯上。看着看着，赵灵儿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红披风也是这般鲜艳的颜色，赵灵儿闭上眼想了想，还是没能记起梦的更多内容。突然响起的刘晋元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涨得通红的脸。书生是那么爱他的表妹，只是因为不会武功，书生就被判了死刑。赵灵儿知道，下一个离开的可能就是她。
“逍遥哥哥……如果你……我……可以自己去苗疆，你不必顾虑我……没关系。”
“这怎么行？说好的要带你去苗疆找妈妈，怎能轻诺食言？”
如果没有这个诺言就好了，逍遥哥哥就不用离开山清水秀的江南，陪自己到艰苦的苗疆去。如果没有这个诺言就好了，逍遥哥哥就可以留在林家，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站在焦点旁边，虽然能分享到焦点的温暖，但也会将寒冷渡给焦点，让它的火焰逐渐暗淡，甚至熄灭。
“我……我拖累了你……”
之后两个男人都说了些什么赵灵儿完全没听进去，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兀自纠结，只听见了最后那句为她安排西厢房的话。侍女引着她来到西厢房，送她进入房间后就退下了，赵灵儿环视了一遍房间，只觉得无比豪华，昨夜睡的客栈房间与这里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她走到床边坐下，累了半日刚刚安顿下来使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已散了架。她缓缓躺下来，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姥姥她们死时的惨状，这几天她总是一静下来就忍不住去想，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去想与李逍遥初识那日的欢乐时光。
赵灵儿的心情平静下来，她感到十分疲累，于是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准备小憩。
她碰到了一块奇异的东西。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手腕上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它不同于其他部位肌肤的温暖柔软，它冰冷坚硬，有着金属的质感。她起初还以为是她的逍遥哥哥跟她开的玩笑，趁她睡着时偷偷给她戴上的手镯，于是她欢喜地挽起袖子。
她看见了一圈青紫色的蛇鳞。
赵灵儿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手腕，一脸不可思议地抚上鳞片，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激灵。她闭眼复又睁开，鳞片并未消失，她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痛让她知道这不是梦。
赵灵儿显得有些恍惚。片刻后她瘫倒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板。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蛇妖，明明前一天她还是个普通的少女。她爬起来缩进床角，撩起上衣下摆检查腹部有没有长出鳞片，接着撑开领口检查了胸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皙的肌肤，赵灵儿又摸遍了自己的后背和双臂，都没有长出鳞片。她稍稍松了口气，又立刻皱起眉，去摸自己的脚踝。冰冷坚硬的触感，她鼻子一酸。她想到用观音咒治疗或许会有效，于是她立刻默念起咒语，指挥灵力落在脚踝上。脚踝被一团柔和的光裹住，她紧紧地盯着脚踝，只见柔光散去后鳞片仍在，观音咒不起任何作用。想来也是，观音咒是治疗伤口的，怎么会起作用呢？
赵灵儿咬了咬牙，用手去揭鳞片。她忍着剧痛硬生生撕下一片鳞，疼痛使得她龇牙咧嘴。她握了握拳，伸手去揭另一片鳞片，刚刚揭起一点她就忍不住呻吟出声，也就是因为这短短时间内的停顿，已经揭掉鳞片的那块鲜血淋漓的皮肉突然自己愈合了起来，在赵灵儿的惊呼声中迅速恢复如初，一片新的鳞片长了出来。赵灵儿茫然地看着青紫的脚踝，巨大的恐慌笼罩在少女的心头。
在无措之中赵灵儿首先想到了李逍遥。自从姥姥去世之后，他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尽管他已经失去了与她一夜夫妻的记忆。可现在似乎只有他才能开解她，将她于这飞来横祸之中解救出来，赵灵儿硬逼着自己不让自己落泪，同时疯狂地思念着李逍遥。此刻她只想冲进李逍遥的房间紧紧抱住他，让他不要做什么林家的女婿，信守承诺带她去苗疆找妈妈，然后他们一起回余杭，再也不离开，再也不分开。可是赵灵儿还有一丝清醒的神智，她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李逍遥的拖油瓶，不能因为她小小的私心就把他束缚在身边。他名逍遥，他生来就是要驰骋于天地之间的，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领略他的意气风发，都要见证他一步登天。而她，她已经不是昔日的水月宫少宫主了，她很可能是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她的身体里蕴藏着恐怖的妖力，她的身上长满了——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赵灵儿的思考，她连忙放下袖子，喊道：“进来吧。”
李逍遥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走到赵灵儿的床边，关心地问道：“灵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似乎很不好啊。”
赵灵儿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我……胸口很闷，头有点疼，不过不碍事的。”
“哎呀，病了可就不好了，早点睡……别着凉了。”
“逍遥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姥姥死的时候对你说的……”
“我怎么会忘呢！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直到找到你娘为止，我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
可如果我是一只蛇妖呢？你是否还会信守承诺，还会在我面前展露笑容？
赵灵儿到底还是没敢告诉李逍遥真相。李逍遥离开后，她觉得越来越难受，身体里似乎被人塞了一股庞大的力量，随时都会破土而出。她尝试着去压制，可她根本办不到，她的胸口越来越闷，头越来越疼，那股力量转移到腿部，像要将她的双腿撕成碎片一样——
她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
看着自己的新样子，赵灵儿茫然了，李逍遥与林月如迅速赶到，他们见了她都是一脸的嫌恶，甚至出手攻击。李逍遥的质问声化作一把把利刃，争先恐后地呼啸着钻进耳膜，切割着那濒临破碎的心。丑陋的蛇女赤裸着上身，双臂局促地挡在胸前，低垂着头颅任凌乱的发丝挡住自己的眼。赵灵儿艰难地从齿间挤出自己爱郎的名字，手掌朝桌子飞快一抹，随后破窗而出。夜晚的苏州城外十分寂静，赵灵儿扑进树林，飞快地逃走了。
赵灵儿也不知道自己逃出了几里，风掠过草丛的“沙沙”声始终响在耳边。直到来到一处空地，她才停了下来，靠着一棵大树喘息。她感到十分疲倦。
休息片刻，赵灵儿摊开手掌，将掌中那枚银钗拿到眼前。
豆大的泪珠忽然就从眼睛里滚了下来。
赵灵儿垂泪着，将银钗贴在胸口，尖锐的边缘抵在她娇嫩的皮肤上但她浑然不觉痛。她静静地思念着李逍遥，从刚才刀兵相向时眼含憎恶的李逍遥到为她买银钗时面带微笑的李逍遥，最后到仙灵岛初遇那天，吊儿郎当的李逍遥。赵灵儿闭上眼睛，仔细在脑海中描摹李逍遥的容颜，渐渐地她又想起了其他人：姥姥、师父、水月宫的众位姐姐、只剩下一个模糊记忆的娘亲。她又想起了更多的人：求药的小虎子、刁蛮的林月如和儒雅的刘晋元。她突然觉得自己识得的人是那么少，她的生活是那么苍白，而这仅有的彩色将伴随着这条丑陋蛇尾的出现化为齑粉。
赵灵儿气愤地捶打着自己的蛇尾，一阵阵钝痛从蛇尾上传来，清晰的疼痛提醒着赵灵儿这丑陋蛇尾确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双腿所化。四下无人，只有间歇的昆虫叫声时不时扰乱寂静的夜，赵灵儿伏在地上大哭，惊起几树鸟儿。
腹中突然一阵剧痛，赵灵儿将要冲出口的哭号化为一声惊叫。她皱起眉，仍在抽噎着，一手按住腹部。有了腹部一马当先之后，全身上下都开始叫嚣，脸上被树枝划出的伤口，肩膀，胳膊，还有蛇尾，全部向大脑传输着疼痛的讯息。赵灵儿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好在她很快恢复了意识，勉力撑起身体向身后茂密的树林中爬去，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坐下休息。
她太累了。
赵灵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月光穿过遮天的树叶照下来，照在她身上。赵灵儿呆呆地看着头顶上那一小片黛蓝的天空，然后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下身，蛇尾仍在。赵灵儿不忍再看。她感到口干舌燥，腹中也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赵灵儿伸出小舌舔舔干燥的嘴唇，撑起身子准备向更深处的树林爬去。之前为了逃脱而疯狂前行使赵灵儿现在浑身酸疼，但她的速度没有放慢，蛇尾灵活地摆动着，推动着她的身体前行。明明昨天才变成丑陋的蛇女，可她的蛇尾如此灵活，竟好似……生来就有一样。赵灵儿呜咽一声，埋头前进，不再去想。
她爬到另一块空地上，空地上有一座水井，她欣喜地爬了过去。
还能施展法术。赵灵儿松了口气，将井水引出并聚成一个个小水球然后拉到自己面前吃下一个。入口清甜，赵灵儿精神一振，将其他水球一一吞食后露出满足的笑容。她看了眼水井，脸上笑容散去，踌躇片刻，她缓缓爬到水井前撑着井沿看向井中。
就着月光，清澈的井水倒映出一个满脸脏污的赤发女子。
赵灵儿默默地看着井中的女子，女子也默默地看着赵灵儿。四下静极了，连虫鸟的叫声也无，没有一丝风，树叶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赵灵儿把头压得更低，更加看清自己的丑陋。
我就下去洗个澡。赵灵儿这么骗自己。她一咬牙，就要一跃而下——
生命中重要之人的面庞一一在脑海中闪过，赵灵儿浓密的睫羽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手掌紧紧地抓着井沿，她叹了口气，身体贴着井的外壁慢慢滑了下去。
“女娲娘娘，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她靠着井，喃喃自语。
女娲娘娘当然没有显灵为她指引方向，赵灵儿直起身子，从井中引了些水出来淋到自己身上，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她又运起风咒吹干自己的身体。做完这一切后，她盘起自己的红发，将李逍遥所赠银钗插在发间。
夜更深了，离自己逃走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赵灵儿思忖着，觉得李逍遥应是先去找“灵儿”，而不会管她这丑陋的蛇女。可她转念一想，李逍遥当是认为是她把“灵儿”抓走了，她无奈苦笑，决定继续前进，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藏身。她实在是不想以现在这副样貌面对李逍遥。她找了一个又一个隐蔽的地方，她每次都认为那是最隐蔽的所在了，可她每次都敌不过自己内心的恐惧。她决定再休息一会儿就继续向前。
赵灵儿靠着井休息，忽然，她看到前方的树林中闪过一道黑影！
“谁！”赵灵儿喝道。空地上安静得连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赵灵儿直起身子，手中结出炎咒的印。她的一双美眸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树林，只待那黑影现身给他迎头一击。数个呼吸过后，响起了什么东西摩擦草叶的声音，一条蛇窜了出来。
“蛇……？”赵灵儿惊奇地睁大眼睛，手中印未散。她上下打量着这条蛇，这是一条同体碧绿的小蛇，浑身的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柔和的光泽。小蛇也直着身子，偶尔吐一下红信，看上去晶莹可爱。赵灵儿与小蛇对视了一会儿，散去炎咒，她能感觉到小蛇并没有恶意。见赵灵儿不再想要攻击自己，小蛇往前爬了一段距离，离赵灵儿更近了。
“嘶……嘶……”
赵灵儿凝神听着小蛇发出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不是你的同类，你不用叫我老大……”话说完她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蛇尾，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好像确实比你高级……”
没想到小蛇更加兴奋了，它甚至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它爬到赵灵儿粗大的蛇尾上趴下不动了。赵灵儿试探着用手摸小蛇的脊背，见它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放心地摸了下去。蛇的皮肤很冷，光溜溜的又很滑，上面好像还有些粘液。赵灵儿想摸一下自己的尾巴，看看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但终究还是没能下去手。
“是，我能听懂你的话……唔，我从小就是这样了，小动物们的叫声只要我想就全都能听懂。呵呵，也许我真是什么妖怪也说不定……”
小蛇听了后用头撞了一下赵灵儿的手心，赵灵儿正出神，以为小蛇是在撒娇所以也没在意。但小蛇不依不饶，又撞了一下，还伸出舌头去舔赵灵儿的掌心。赵灵儿低头看去，微笑着轻戳蛇头，“怎么啦？”
“嘶……嘶……”
“你说我不是妖怪，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生物？哇！怎么会有这种事？嗯，你说你忘了这种生物叫什么了，但是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小蛇跳起了舞，赵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你慢慢想。对了，我叫赵灵儿，你呢？嗯……小草？还真是适合你呢。”
赵灵儿摸了摸小草的脑袋，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很明亮，没有云朵挡着它，它便连往夜穿的轻纱都失去了，银白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洒在这空地上。赵灵儿看着月亮，喃喃道：“这么美的月亮……逍遥哥哥，你看见了吗？”
赵灵儿想到李逍遥此时可能正在焦急地寻找自己，哪有闲工夫去赏月？想来也是好笑，她白天的时候还在为比武招亲的事伤心忧愁，为自己该走该留烦闷苦恼，一言不发地在自己心里把李逍遥的今后铺成康庄大道。她以为自己尽了一个妻子的责任，以为自己是为了李逍遥好，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李逍遥的想法，没有问过李逍遥是愿走还是愿留。她连在大堂上李逍遥帮刘晋元说话这件事都刻意遗忘了，她只顾她自己，怀揣着女儿家的小心意沉浸于自己的小天地。直到看到李逍遥惊慌失措的眼神后她才认识到自己在他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绝不是只认识了两天的美貌的林月如能替代的。只可惜她认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已人妖殊途。
赵灵儿无声地勾起唇角，她揉了揉掌下小草的头，目光依旧未离开天边的月亮。今晚的月色真美……逍遥哥哥，我的这份眷恋，你可能感受得到？
手臂上一片冰凉，赵灵儿扭过头，见是小草爬上了自己的胳膊，它昂着头，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赵灵儿定定地看着小草，缓缓道：“你说我是……女娲后人？”
这四个字似乎有魔力，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巨响，赵灵儿一下子直起身子，进入警戒状态。四周的树林中爬出了一些跟小草样貌相似的蛇，它们汇聚在这片空地上，由个头最大的那条带领着齐刷刷挡在赵灵儿身前。赵灵儿低头看着这些生灵，都说蛇是冷血动物，她却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温暖。蛇群的二长老——也就是个头第二大的那条蛇，对她说了一些诸如“娘娘刚刚觉醒灵力尚且不稳请尽快撤离这里有我们顶着”的话，赵灵儿虽不知它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离开，于是她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蛇族二长老还在焦急地劝说赵灵儿，但她已不再理会。她抬起双臂，目不转睛地看着树林。那声音会是谁发出的？山间野兽、妖魔鬼怪还是李逍遥？赵灵儿颤抖了一下，但她并未退缩，若真是李逍遥，如果她逃走了，李逍遥很有可能会对这些蛇不利。她要阻止他，即使她已不是他温柔可爱的灵儿了，她的后半生大概都要以这种半人半蛇的姿态度过，与其躲他到天涯海角，让两个人都饱受思念之苦，还不如现在就做个了结，如果他能接受她现在的样子那自然是好，若不能，毙于他掌下似乎也是个好归宿。
赵灵儿放松了，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她感到浑身舒坦。这是一天来她最轻松的时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在水月宫时优秀自信的那个她，无所畏惧。树林中走出一只长相狰狞的巨大熊妖，赵灵儿嘴角笑意更深，快速准备好三昧真火，只待对方一有动作就将法咒打出。
熊妖大步上前，地面被它踩得震动连连。赵灵儿飞跃而起，直直扑向敌人……
赵灵儿又来到了那座高塔前。
高塔已修补完毕，庄严矗立在地面上，塔顶直插云霄。舍身封塔的姑娘负手而立，似是感应到赵灵儿的到来，她转过身。
赵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还是半人半蛇的模样，身上不着寸缕，赵灵儿羞愧地挡住胸脯。紫衣姑娘笑了，抬手抚了抚自己垂在胸前的辫子，笑吟吟地道：“不必顾虑，我也同你一般。”
赵灵儿惊讶地抬起头，只见紫衣姑娘双手合在胸前，一道白光闪过，姑娘的双腿不见了，化作一条紫色的蛇尾。她在赵灵儿的惊呼声中敛去了笑容，绝美的眉眼间满是庄重。
“吾乃女娲后人紫萱，奉命开启你身上的女娲之力。赵灵儿，触摸你额头上的印记。”
赵灵儿照做了，她抚上了额头处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来的印记。远古的记忆席卷而来，占据了她的大脑，她闻到了荒野的气息，雨后的泥土味道，矿物的气味，各种鲜花簇拥在一起的甜腻味道。她听到了古老的奏乐，荒凉的音符将她包围，她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
“汝乃女娲后人。”
“我是女娲后人。”赵灵儿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娲皇怜世意，苗裔永遵循。代代守苍生，虽死犹不悔。”紫萱叹息道。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蛇杖，她把它举到赵灵儿面前。
“握住它。”她说。
赵灵儿照做了。
再次睁开眼睛，赵灵儿发现自己正站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她的脚下是一块大石，石边插着一把折断的长枪。赵灵儿低头看向自己，只见她已恢复了人类的样子，身上裹着鲜红的披风。蛇杖仍在她手中，她举起蛇杖，遥指苍天……
赵灵儿的意识被拉回现实。她知道自己正伏在一个冰凉光滑的脊背上迅速前行。赵灵儿睁不开眼睛，她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将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先祖们的意志，就由我来继承吧。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