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零】骨灰
英智。我对着屏幕喊你的名字。你握着扇子在这方小小天地里旋转，黑色的和服像极了我们私自成婚时你穿的那件。当时我们刚拍完照，我扶着头上的帽子偷偷看你，你脸上一片柔和，使得我也微笑起来。我穿惯了黑衣，连稍浅的颜色也不适应，却为你披了一身纯白。英智，我这辈子所有的不像我的样子，也只能给你看了。
我摸着身上的西装，再过十几分钟它就要被人造血浆染透，我脸上由化妆师精心制作的妆容也将蒙上灰尘。我今年演了不少戏，几乎每个角色的性情都与我自身的大相径庭，每次从片场回来我都要恍惚上那么一阵，才能想起我是朔间零。这些年我的演技越来越成熟，你的作品也大受好评，可我们总是凑不到一块儿，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演对手戏的机会，我在看了剧本之后就放弃了。让我拿手枪指着你，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我们偶尔还是会凑在一起唱歌，插上耳机，听你在那头哼着学生时代的调子，然后找个时机插进去。你的劣性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你总是突然拔高声音让我跟不上你，几次之后我也学会了，我倾尽全力把歌声压低使得你窘迫到只能在那边喘气。上个月我和你语音通话的时候你突然哭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了，你说，零，我好想你呀。于是我就笑话你，笑你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可我猛然发现，我们确实有快半年没见面了。这时候我就开始怀念我们作为同窗的那段日子，我与你交恶了两年，快毕业才冰释前嫌，那时候虽然也是各干各的，但一个礼拜总能在校园里偶遇你那么几次。说来也是好笑，年轻的时候我天天躲着你，可总也避免不了和你见面，如今我梦里也想着你，却只能通过你发来的那些照片推断你现在在哪里。
你的样貌和十几年前没什么不同，我却已老去了，早起洗漱的时候我经常打量镜子里的自己，我以为我不在乎眼角隐隐的皱纹，不在乎明显不如以前紧致的皮肤，甚至在过度劳累以后我也能对着苍白憔悴如鬼的自己说些小笑话，可我一想起你，英智，我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岁月在我们俩之间选择了你，使你受它眷顾，容颜一如往昔。也是，命运对你太不公平，若它还有一点良心，就该让你下半辈子平安喜乐，让你拖到我死的时候再死，然后像你说的那样把我们俩的骨灰拌在一起，装在一个盒子里或者直接倒进大海。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你躺在我旁边搂着我，一边咬我的耳朵一边吃吃地笑，我困得迷迷糊糊，被你的热气喷的更晕，于是我说：“好啊。”
我在拍戏前的几分钟照例打开你的视频看，你在屏幕里笑，我也跟着笑。工作人员叫我了，我按了暂停，画面正好定格在你打开扇子的那一瞬，扇面上满是红枫。再过一会儿我就会在剧里死去，然后我会有几天的空闲时间，我要买几件小玩意送给你。你在电话里说你明天晚上会抵达这座城市，我打算和你在床单上滚一夜，然后说我爱你。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