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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云】滚滚红尘(十六)

      奇迹信云环游大唐

  两人商量对策之际,棕马已又行出些路程,只是它并未发力奔跑,是以仍是在树林中。赵云看了眼一旁的大树,道:“那我这便去了。”

  他刚想提气跃起,被韩信一把拉住。赵云回头问道:“怎么了?”

  韩信道:“不急,走完这一程再说,你也好省些力气。”

  赵云觉得有理,于是仍坐在马背上,与韩信二人同骑。韩信拍了下马背,棕马即知晓主人心意,加快了步子。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四下里只余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韩信手握缰绳,赵云坐在他身前,便是被他圈进怀里了。这姿势固然亲密,但此时两人所思只是尽快离开长歌门,便也不觉十分异样。

  待走出这片树林,赵云道:“好啦,我下来了。”韩信松开缰绳,赵云跳下马来,韩信只觉怀中一空,但抬头看去,赵云又分明正站在树枝上看他。韩信笑起来,却见赵云又跳下来,打开包袱在里面翻找。韩信奇道:“你在找什么?”

  赵云没理他,翻完了包袱,将它重新系好,叹道:“我没带黑色的衣服,这可糟啦,我这一身也太过显眼。”原是他跃到树上以后,余光扫到自己身上的白衣,吃了一惊。

  韩信道:“这算什么?”说着解下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拽出一物扔给赵云。赵云接住,展开一看,是件黑色的大斗篷。赵云喜道:“这下就成啦!想不到你准备的这样周全。”

  韩信道:“那是当然,我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懂得许多。”又摇头道:“唉,你离了我是不成的。”

  赵云白眼一翻,全然不理,只将斗篷披在身上,罩了个严严实实。韩信拍手笑道:“好啦,这下成了,你全身上下都黑布隆冬,只一张脸是白的。”

  赵云嘿嘿一笑,纵身上树。

  他行踪倒着实诡秘,因着那黑斗篷极是好用,似已和夜色融为一体,是以就连韩信有时也看不见他。韩信骑着马不急不缓地行进,走了一会儿,见陆地已至尽头,面前是平静的湖面。码头上拴着架木船,但因着正是深夜,船夫早就罢了摆,此时定然已在家中熟睡。韩信思索一下,上前解开木船,将棕马引至船上,而后自己上船,荡起船桨,将船划走。

  用这方法度过湖水,韩信实有老大的担心,这小木船并不算大,也不知结不结实,韩信试着让马踩上木船,只觉就算船底下一瞬就破个大洞也没什么稀奇,但船身除了狠狠一沉外并无大碍。韩信心中一喜,自己也跳上船,确认无事后才划起来,边划边笑道:“马兄啊马兄,看来你还不算太肥。”

  船身窄小,一人一马挤在上面实是难受得紧,加上负重过大,饶是韩信内力深厚,将船划到对岸时也已累出了不少汗。缓了几口气后,韩信又跨上马背,四下张望,不见赵云人影,也不知他此刻是跳到哪个房顶上去了。

  韩信一路尽挑陆路行走,遇到湖便能绕则绕,但长歌门中水域众多,终有不能绕行之处,韩信便下得马来,依着老办法乘船渡过。只是这法子实在艰辛,韩信直是苦不堪言。这一路行来,倒真叫他遇上两对守夜的弟子,韩信说是有要事要办,弟子们便让他过去,又说了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话。韩信思忖道:“我拐走了你们小师弟,你们却祝我一路顺风。”

  及至行出长歌门,又走出里许,韩信勒停了马,四下张望几眼,仍是不见赵云身影。韩信又等了片刻,赵云还是未来,韩信不禁暗自思索赵云是否不慎暴露了身形,此时已被师兄师弟们给捉了回去。这念头甫一生出,他就隐隐听到破空之声,眯眼一看,远处正有一人在向他奔来。韩信心中有数,待这人跑近了,再一瞧,果然是赵云。赵云疾跑至韩信身前刹住,道:“韩……”不料一张口便呛了风,只说出一个字就呛咳不止。

  韩信连忙伸手帮他理顺气息,道:“你慢一些,怎么这么急?”

  赵云咳了一阵就平复下来,摆摆手道:“我一路上几乎尽在房顶行走,弯弯绕绕的,本就比你走直路要慢上一些,再加上还要躲着守夜的师兄,一心二用,自是走得更慢了。我只怕叫你好等,所以才加紧赶来,不想还是比你晚到一会儿。”

  “正是如此,我刚还在想你是不是已经被人给捉了回去。”韩信笑道,“不是有好些没人守着的地方吗?你怎地不下来和我一起走直路?”

  赵云也笑起来,道:“我要是和你一起走了,你势必又要跟我耍嘴皮子,结果耗了力气,划不动船。”

  他这么一说,韩信便知自己载马划船的场面是让他给瞧见了,于是微微一笑,道:“是了,也亏得你没下来,你要是也上了船,这船立时晃三晃,接着沉入湖底,那咱三个可就全遭殃了。”

  赵云呆了呆,反应过来,登时气往上冲,誓要将韩信斗得心服口服。当下反唇相讥,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辩在一块儿。韩信没读过几年书,但脑筋灵活,能说会道;赵云反应不及韩信快,但肚里墨水充足,说来自有一套。两人又对了几句,仍是谁也没能把对方说到哑口,眼瞅着出了长歌门的地界,两人只得闭嘴,专心赶路。

  韩信将赵云拉到马上,仍是二人同骑,这般行出不少时候,韩信翻身下马,以轻功快步跟在马旁。二人轮流上马下马,就这样行至天色微明。又走出一段路,远远望见前方现出一座小镇,两人皆是一喜,赵云欲叫韩信上马,好疾驰到镇上早些住店休憩,但韩信却叫他下来,要走路过去。赵云心中一奇,也不多问,只翻身下马。韩信握着缰绳,牵着马缓缓前行,赵云走在他左边,衣衫被晨风吹动。韩信抬起头,天边正泛鱼肚白。

  到了镇上,天色已经半亮,市镇并不大,唯一的客栈在房屋中十分显眼。两人牵马过去,客栈已然打烊,韩信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敲门,所幸只敲几下就得了回应。小二揉着惺忪睡眼开门,心里正咕哝着,一抬头见韩赵二人长身玉立,从相貌到衣着都很是不凡,一时被这气度震得清醒了不少,心知是有贵人到来,又见二人各自背一包袱,便知是来打尖住店的。当下小二连忙将两位贵客让进屋里,点亮了灯,又牵了马安顿好,回来后见两人已在桌边坐好,忙上前问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要不我去把厨子喊起来?”

  韩信道:“不必了,我们只是在此住宿一晚。”

  赵云看他一眼,心道:“还住宿一晚呢,这天可都亮啦。”却听小二笑道:“本店还有最后一间上房,您们看……”

  韩信看向赵云,赵云点了点头。韩信刚要开口,却听楼上“吱呀”一声门响。三人下意识看去,见一人从楼梯上下来,待走近了些,才看清这人穿戴整齐,显是要早起赶路。这青年见到三人也是一愣,随后就对小二笑道:“我还想着要叫你起来,你既醒着,那最好不过了。我这就走啦,你能不能帮我开个门?”

  小二哪敢跟客人开玩笑,只笑着称是,三两步过去将门打开,送走这位客人后又将门板上好,转身向韩信道:“那位客官走了,又空出一间房,您们是一人一间?”

  韩信其实还是想和赵云同住一间,他看向赵云,却见赵云不置可否,脸上也有犹豫之色。韩信心里叹一口气,道:“那便劳烦小二哥帮我们收拾了。”

  小二应了一声,这就上去准备了,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韩信问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找些水喝?”

  赵云道:“也好,再往水囊里添些水吧。”

  韩信起身找水,找到后先倒了两杯放在桌上,而后回身给水囊装水。待回到桌边,却见两个杯都还是满满当当,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你回来了,我就喝啦。”赵云说完,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韩信大觉好笑,心想赵云有时顶聪明机灵,有时又呆蠢可爱。此时门窗紧闭,隔绝外面天光,只有桌上一盏灯亮得昏暗。韩信看着赵云被灯照亮的脸庞,只想摸摸他的头,再亲亲他的脸颊。韩信也端起杯喝水,喝完正听见小二向他们招呼:“两位客官,房间都收拾好啦!”

  赵云站起身,拿了桌上的灯,抬步走向楼梯。韩信跟在后面,上到二楼一看,两人的房间虽不挨着,但也离得不远。小二已将屋里的灯都点着了,赵云便把手里的灯还给小二,转头低声对韩信道:“咱们去睡吧,你要哪一间?”

  韩信看了一眼,抬腿走向靠近拐角处的那间。他刚迈出一步,听见赵云轻声叫道:“韩兄!”

  韩信转过身,探询地看向赵云。赵云笑了笑,道:“晚安。”他话一说完,想到天已亮了,又改口道:“早安。”可这样说又很是奇怪,赵云眉毛都快蹙起,摇摇头道:“唉,你自己意会。”

  赵云突然搞这一出,韩信乍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好笑,但他只略一想便知赵云是在为不愿与他同住一间之事而故意向他讨好。韩信对于这事本是确有些失望,但只是一瞬,随后便不在意了,却没想到赵云反而还记得,这人铁了心要跟他浪迹江湖,亲人门派都说放就放,不想却对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心。这下韩信不止觉得好笑,更是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在赵云后脑勺上拍了一拍。

  两人各自回房睡觉。其时天色愈发的亮,再过不多时,街上的生意陆续张罗起来,客栈也重新开张。人声越来越响,但韩赵二人赶了一夜路,早都倦极,什么声响都是半分也入不得耳,呼呼大睡直到过午才醒。

  韩信一觉醒来,却没去找赵云,而是躺着思索了一会儿。他原本的打算是一路向北回到苍云去,沿途尽力拔除匪寨,回堡之后再听从统领安排,约莫着跟狼牙是少不了一场大战。但此时有赵云在旁,他原来的思路便是一半行得通、一半行不通。

  此去本是不为其他,只为消灭狼牙,是而虽也是步入江湖,但却更像只是个过客,江湖也似是给蒙上了一层纱,隐去了形状。但赵云也踏了进来,就像是把这层纱给揭去了,又是那个快意恩仇又身不由己的江湖。韩信自己虽然投入苍云,其实仍可算是个江湖人,赵云那是更不必说。同是剿灭狼牙军一事,领头人们的商议,还有朝堂上的暗流,这些都是统领他老人家的事,跟普通的兵士们是毫不相干的,他们只需路见狼牙拔刀来杀就成了。韩信也是如此,是以如今跟赵云结伴剿除狼牙,比起什么上头的命令,倒更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在行侠仗义。

  既然如此,那就按着普通走江湖的路数来。韩信摸爬滚打多年,倒还不成问题,赵云初出茅庐,怎也是经验不足,热血上头容易莽撞冒失,过于沉稳又要畏缩怕事,很多事情没有亲身体会过,其中的道理他也无法明晓。是以韩信思来想去,决定仍是一路向苍云而去,但又同时关注江湖大事,有什么盛会就去凑凑热闹。这只是从直线行进变作了曲线行进,好让赵云多长长阅历,他二人也好多认识些讲义气的朋友,方便以后出来办事。至于和狼牙大战,一是看能不能打得起来,二是看有无其他门派的助力,若是没有,赵云混在他们一群黑压压的苍云中间总是奇怪,叫他待在一旁又似是小瞧了他,唉,具体的只能到时再议。

  韩信把行程规划在心里梳了一遍后就翻身下床,整顿一番后下楼点了些酒菜,然后到赵云的房里去。赵云刚刚醒来,见到韩信,神智渐复,也撑身坐起,问道:“准备出发了吗?”

  “总得吃过饭再走罢。”韩信说完,又问道:“你怎地不问问我要去哪?”

  赵云笑道:“等到了路上,不就知道要去哪了。”他又道:“你说去哪就去哪吧,反正总不会错。”

  韩信笑起来,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安?早安还是晚安?”

  赵云呆了呆,往窗外一看,回头笑道:“我不上你的当!午安,午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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