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were made to last.

【英零】光荣与梦想(中)


    04.

    在漫长的骚扰撩拨之后天祥院英智终于火力全开,好像之前种种就是为了让朔间零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免得来个措手不及。朔间零也接受了自己从一个普通过活的高中生变成被人追求的香饽饽的事实,只是没有半点感动的心情。他变本加厉地躲起了天祥院英智,基本上一整天都窝在棺材里睡觉,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一会儿,就算是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敲棺材盖,他也全当没听见。

    然而魔高一丈,更大的魔高三丈,天祥院英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轻音部其他人和莲巳敬人,把文件拿了过来,直接在轻音部里办公,还拿朔间零的棺材当桌子用。朔间零有时候要去卫生间,一推开棺材盖就能看见天祥院英智的大脸,后者还举着因为桌子动了所以没写好字的文件给他看,要多无耻有多无耻。

    朔间零有一天觉得这样不行,早上四点从窗户翻进3B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身体缩成一团卡在桌子下面的空位里,竟也还睡得着,缺点就是浑身酸疼还有第二天差点被鬼龙红郎当成不法分子胖揍。朔间零在座位上瘫了一个上午,下课的时候忍不住饿想偷偷摸摸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结果被天祥院英智正好堵在楼梯口。

    不是中午饭点,要下楼的人还不是很多,所以天祥院英智拦在楼梯前面倒也没太阻碍交通。朔间零皱眉看着天祥院英智,企图凭走位撞开他,然而他往左对方往左,他往右对方往右,最后干脆张开双臂挡了个严实。眼瞅着围观学生越来越多,朔间零气急,以前到处茬架的戾气又出现在他脸上,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天祥院英智也不躲,甚至还扬起下巴等着挨揍。莲巳敬人都快冲过来了,这一拳头到底还是没砸下去,朔间零恶狠狠地放下手,转身往另一个楼梯去了,而天祥院英智还是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

    之前两人的反常举动像是埋下了炸药,而那一天的对峙则是导火索,没一会儿就把整个三年级都炸开了,大部分人都知道天祥院英智和朔间零之间有什么事。一年级和二年级还在老实学习老实训练,三年级却是暗流涌动,都在等着看好戏。

    身为风暴中心,朔间零跟其他人一样差不多也是一头雾水。莲巳敬人和日日树涉有一天齐齐找上他,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苦口婆心地劝他,大意就是天祥院英智是个孤独的可怜孩子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人啊你要好好考虑啊。日日树涉越说越亢奋,莲巳敬人越说越悲戚,他夹在这一悲一喜之间着实哭笑不得。

    朔间零不知道天祥院英智用了什么能耐,居然发动全世界来劝他,劝他跟他在一起,他还是不明白天祥院英智是怎么看上他的,或许以后会明白,但他不想明白。楼梯对峙以后他放弃了跟天祥院英智对抗,恢复了正常生活,吃睡训练,高兴了还能去上次课,而天祥院英智居然也十分配合地调整了战略,搬回学生会去处理工作,只一天给他带三顿饭,没事过来转一圈。

    既来之则安之,反抗不了不如妥协,于是外界的暗潮也平息了下来,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朔间零居然也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不再抗拒天祥院英智送来的吃的,短信也能回几句,醒着的时候还能唠一会儿。天祥院英智对他也没有什么心扉,什么都跟他说,居然还拿着学生会的文件过来咨询他的意见,吓得他连连摆手。

    他去看了马戏团的表演,本来是去支援双子的,离场的时候也朝天祥院英智竖了大拇指。天祥院英智给他提供最好的红茶,索取的报酬是陪他散一次步。别人都以为天祥院英智的追求手段必然多么浪漫,但其实他只是用了最笨的法子,他在自己能想到的范围内把朔间零照顾得无微不至,而朔间零也接受了这些,为了方便天祥院英智,他甚至还主动把棺材盖挪开一点。他们两个好像不约而同地忘了之前他们曾经掐得死去活来,但就算还记得,也会希望那段痛苦的记忆归入尘土。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人和平安定地相处着,等朔间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

    05.

    “我还有句话要讲,这次也是必须说。”濑名泉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晃腿,“你到底谈没谈过恋爱,就你那追人的手段,别说羽风薰,我都看不下去。”

    天祥院英智笑了:“好啊,埋汰我还要拉上羽风君做垫背。”

    “这是事实。”濑名泉遗憾地说,“朔间零怎么就放弃抵抗了呢?难道他就喜欢这种傻到透顶的示好?还是被你的零食大军征服了?不能啊,你不是说他连饭都不好好吃吗?”

    “可能是吧。”天祥院英智也跟着晃腿,“看来我又赌对了。”

    “你又赌,你总是在赌。”濑名泉又要摇头了,被天祥院英智清朗的笑声打断。他摆了摆手,问:“这次又赌什么了?”

    “赌真心会比浪漫更有效。”天祥院英智说,“我不想用以前学的那些‘如何精确有效地追求名媛’,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那太假了,别说朔间君,我自己这关首先就过不去。让我自己想,我就只能想出这种蠢得甚至有点可爱的办法……但是我认为还不错,至少他现在还没把我推开,看来他也感觉到了,我是剥掉了所有伪装,捧着一颗真心在向他靠近。”

    濑名泉扁了扁嘴,想吐槽一下这人形容自己还要用比喻。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略微瞪大,往天祥院英智那边挪了挪,问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就是认真的啊。”天祥院英智耸了耸肩,“你看我干什么不是认真的?”

    濑名泉窒了窒,突然笑了。他想说确实,这人看起来任性得不得了,其实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意图,只是有个坏习惯,喜欢把什么正经事都弄得像开玩笑,又特别大胆,让大家分不清真假。

    “阿泉啊。”天祥院英智突然叹了口气。

    濑名泉吓了一跳,记忆里天祥院英智还没这么喊过他,于是他把耳朵竖起来,嘴上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别这么喊我,肉麻死了!”

    “好好。”天祥院英智笑着安抚了他,然后长出了口气。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微扬着头看向梅雨季长期灰蒙蒙的天空。

    “你说我这么赌,能走到最后吗?”

    濑名泉忍不住看了天祥院英智一眼,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那句带着明显犹豫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濑名泉想了想,摆摆手说:“那你还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天祥院英智想。他也不愿意的啊,一次次去赌,把宝同时押在自己和别人身上,就像他赌Trickstar能赢,又做好了自己胜利的准备,还有他这次的计划,又是在赌,赌斋宫宗一定会接下这个挑战。

    现在他赌,还能做好赌输了的准备,无论怎样都能保证万无一失,可是以后呢?他还能保证每走一步都是胜利吗?他突然很惶恐,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无力而惧怕。不过……

    “你说的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天祥院英智抻了个懒腰,又开始笑,“濑名君真是我的知己啊。”

    “可得了吧。”濑名泉不屑一顾,“说起来,你怎么对我这么敞开心扉?你的青梅竹马不是莲巳吗?想谈心找他不就行了。”

    “他啊……”天祥院英智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

    濑名泉也不追问,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我回去了,马上要下雨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天祥院英智看了看天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求安慰。”

    你还求安慰?濑名泉想笑他,可是又笑不出来。他看着天祥院英智的背影,觉得他确实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而这并不关他什么事,濑名泉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他不再想天祥院英智,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天祥院英智轻手轻脚地推开轻音部的门,首先听到的是轻轻的咔嚓咔嚓声。朔间零难得的没有睡着,而是半躺在棺材里吃零食,天祥院英智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把空的零食袋扔在地上。

    天祥院英智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想了一下后还是反手关上门,走到棺材前面坐下,这次直接坐进了放在地上的棺材盖里。

    “来了啊。”朔间零点点头当打招呼,之后又转头咔嚓咔嚓吃零食。

    天祥院英智两条手臂交叠压在棺材边上,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看朔间零吃零食。朔间零吃了半袋以后把它放回角落里,跟天祥院英智对视了一会儿。那双血色的眼眸像是有魔力,轻而易举地就把天祥院英智吸进了漩涡里,但朔间零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眼看着朔间零又要闭上眼睛,天祥院英智开口道:“朔间君,我有个计划要说给你听。”

    本来后面还有一句“关于斋宫君的”,但朔间零在话落的时候就睁开眼睛了,天祥院英智就把后半句憋了回去。于是他就把关于七夕祭的想法全部告诉了朔间零,从威胁斋宫宗上台到策划舞台上的正面交锋,他没有一点隐瞒,包括自己的真实目的都不加润色地告诉了朔间零。

    “这就是我的计划了。”天祥院英智说,“你觉得怎么样?”

    朔间零微微一笑,说:“挺好的,先以解散Valkyrie劝诱斋宫君,再拿仁兔君做直接威胁,虽然手段是卑鄙了点,但是如果吾辈是斋宫君,吾辈也一定会应这个战书的。”

    天祥院英智看起来很愉悦,长长地出了口气。“我都用上可以称为卑鄙的手段了,如果再不让我看出好戏,也太不划算了。”

    朔间零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几分意味深长。

    天祥院英智看出他肚里憋了句话,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汝真称得上是一个策略家。”朔间零笑了笑。

    “你过誉了哦,这只是最初级的拿捏人心吧,再高级的我也会。而且,我可是在坑害你的朋友哦?你这么夸我真的没问题吗?”

    朔间零把目光从天祥院英智身上收回来,投向对面的墙壁。夕阳的光辉打在上面,给已显老旧的墙铺上一层暖色。朔间零的心里还有着睡饱刚醒的一片安宁,他舒展开蜷起的双腿,身子往下滑,靠在棺材沿上。他说:“吾辈理解汝。”

    天祥院英智愣了一下,嗫嗫说不出话。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对朔间零好了,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实意,一心一意地想要靠近他。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脱下那层用于自我保护的盔甲,还在以原来的语气说话,以那种会让人憎恨惧怕的,自我防卫式的语气说话。

    可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他是真的想找一处温暖的避风港,他甚至把朔间零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情无义,可还是摆脱不了人寻求温暖的本性,于是他放纵自己软弱一回,主动给自己找了处软肋,却不曾想他始终都没有放下手里的枪。他以为自己是在靠近朔间零,实际上却是在把他往远了推。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比他想的还要厉害,别看他一天到晚睡大觉,醒着的时候也闭着眼睛不说话,其实看见的比谁都多,也比谁都透彻。天祥院英智一直觉得朔间零很沉默,比以前说的还少,像一棵沉默的树,可现在他发现,朔间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看透了,他看上去对他的一切示好都无动于衷,但其实一直在观察他。他不是一个人在做努力,朔间零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向他靠近。

    按理来说,天祥院英智被别人看透了,他应该会感到恐惧,可当这个人是朔间零的时候,他却感到很安心。天祥院英智突然笑了,他伸出手臂,把朔间零揽进怀里。朔间零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但天祥院英智并不在意,他的心里一瞬间充满了勇气,此时此刻他觉得,就算朔间零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他,也无所谓了。

    06.

    七夕祭当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到了晚上,繁星璀璨,所有人都沉浸在精彩的演出和牛郎织女再次相会的喜悦之中。像是要提醒大家梅雨季还没有结束似的,七夕祭的第二天就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倒像是在清洗,洗掉昨夜的狂欢和舞台上不愉快的小插曲,让天地之间又归于宁静。

    “我对敬人说了很过分的话啊。”天祥院英智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朔间零坐在他对面,捧着杯茶正在小啜,听到这话他抬了抬眼睛,额上出现几条好奇的皱纹。

    天祥院英智一大早的就翘了课,把朔间零晃起来,说是要听雨品茗。两个人到了空无一人的学生会室,天祥院英智嘿咻嘿咻地把平时他自己坐的那张龙椅似的椅子挪到一边,又搬了把普通的椅子过来。他邀请朔间零坐那张王椅,朔间零没有同意,他只好把它搬走,又搬了张普通的椅子。

    “汝到底跟莲巳君说什么了?”朔间零问。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把敬人比喻成物体,说什么如果你再不看清状况就把你束之高阁这类的话。”天祥院英智摊了摊手,“但是是他先说要离开暴君般的我,不参加我的葬礼的。”

    “他在骗汝。”朔间零下了结论,“汝也一样。”

    “是啊。”天祥院英智笑了,“他不会狠心抛弃我,我相信他。”

    “汝应该相信汝不会变成一个暴君。”朔间零摇了摇头。

    天祥院英智本来看着窗外,此时又把目光投到朔间零身上。他想了想,说:“昏君没有作为,暴君太有作为,既然如此,当个暴君也还不错。”

    他又问:“朔间君,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我赶下皇位吗?”

    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但天祥院英智很平静地在问,朔间零也没有不自然的反应,只是放下茶杯,说:“愿闻其详。”

    “因为你没有帝王之气。”天祥院英智说,“你太善良了,你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你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得到幸福,这样是做不成帝王的,没有哪一个帝王全是正面评价。你最多只能当个英雄,但我想你不愿意。”

    “吾辈确实不愿意。”朔间零笑了,又抿了口茶水,“吾辈只想当个老头子。”

    这话天祥院英智是不信的,有哪个老头子还玩摇滚办演唱会?天祥院英智决定不去拆穿他。朔间零又问:“那汝觉得汝有帝王之气?”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要比你狠得多了。”

    朔间零还是笑,转头看向窗外。“对别人,也对自己。”

    天祥院英智握着茶杯的手一僵。他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朔间零今天好像格外开心,以至于他还有心情关心天祥院英智。他看外面的雨看了一会儿,又说:“汝没有错,但不要一意孤行。吾辈去过很多地方,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世界这么大,有很多可能性,汝不要自己把门堵死了。”

    天祥院英智默默地把朔间零的话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展颜一笑:“知道了,谢谢。”

    他也去看外面的雨。雨从早上到现在下了两个多小时,没变大也没变小,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外面没有学生,显得很空旷,天祥院英智坐在学生会室里看着这座学院,觉得这地方实在不大,却装载着那么多人的光荣与梦想,也发生过那样不可见光的勾心斗角和声势浩大的革命。

    天祥院英智觉得朔间零说的没错,他们终日待在这座学院里,虽然经常在外活动,但眼界难免会一定程度上局限在学院里,虽然天祥院英智并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一类人。但是他在思考了朔间零的话以后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想法,这让他觉得很有趣,似乎值得一试。于是他趴到桌子上,歪着脖子看朔间零:“我想逃学。”

    朔间零倒是很快明白了天祥院英智是怎么有的这个想法,一时哭笑不得。天祥院英智又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朔间零想了想,说:“好啊。”

    他们正式实施这个计划是在一个周二,天气预报说当天的天气是多云,对于朔间零来说是出行的好日子。首先行动的是天祥院英智,他在课堂上装病,被莲巳敬人送到保健室。天祥院英智在保健室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三节课,勉强克服了生物钟的朔间零摇摇晃晃地来找他。朔间零进到保健室里以后就一屁股坐在天祥院英智的床上,脸上还写着他与闹钟斗智斗勇的全过程,天祥院英智看得发笑,趁朔间零不注意捏住他的两颊,还用了点劲往两边拉。朔间零没有扒拉掉天祥院英智的手,他的脸被搓揉得发红。

    天祥院英智从佐贺美老师留在办公桌上的本子上撕下一页,拿着笔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这是他小时候和莲巳敬人约定的暗号,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看懂。天祥院英智在纸上画了三排这种奇形怪状的符号,然后把笔放回去,把纸条放在枕头下面。

    “大意就是说我刚才的难受是装的,现在我们两个要到外面去,让他别带人来找。”天祥院英智解释道。

    两个人出了保健室,趁着还没下课一溜烟跑到了正门,踩着门一前一后地爬了出去。天祥院英智刚睡醒,体力正是充沛,朔间零就不行了,跑了几步就觉得腿如灌铅,天祥院英智只好拉着他往前走。他们两个一直走到商业街,上午十点来钟正是各大商场都开始营业的时候,不同年龄段的人在铺满深红色和灰色砖块的路面上来来往往。他们先是到商场里转了一圈,因为天祥院英智扬言要彻底改变朔间零的形象,两个人身上的梦之咲校服也确实惹眼,所以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埋在众多的衣服里面。天祥院英智擅自给朔间零挑了一堆衣服,鼓励他挨件试,觉得适合就打响指,不适合就摇头。他们霸占了那个试衣间,期间服务人员多次过来询问都被天祥院英智挡了回去,作为对占用试衣间的补偿,天祥院英智买了差不多二十件衣服。他为这次逃跑筹备已久,此时十分神气地在朔间零面前掏出卡,当服务人员看到送货单上的地址时吓得几乎腿软,差点给天祥院英智全算免费。他们在游戏厅的柜台前捧走了一大把游戏币,天祥院英智异想天开地想留下一两个以后坐公交骗司机,被朔间零拒绝了。天祥院英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自己去把所有刺激的项目玩了个遍,回来看见朔间零还坐在娃娃机前面不懈努力,朔间零来之前就说要给轻音部和组合的孩子们一人带一个。在朔间零夹满七个之后,天祥院英智把他拖出了游戏厅。午时已过,两个人很没有格调的到路边的小摊上撸了顿串,又去中华料理店吃了肉包子,吃饱喝足以后他们又钻进卡拉OK的包厢,在点唱机上按了一串双方组合的歌,又额外点了一首《You raise me up》。天祥院英智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Undead的歌,拿着麦克风冲朔间零挤眉弄眼,他还给朔间零按了fine的歌,朔间零不会唱,他就一句一句教他唱。

    “以前纺请我唱ktv,我没有去。”天祥院英智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朔间零偏过头看天祥院英智,后者的脸在黑暗中被屏幕投下的光照得五彩斑斓,朔间零只觉得他在叹息。他知道天祥院英智不是在问他,但他却把它当成一个问题去思考,最后发现太难解答了。曾经的敌人在利益冲突消失后还能因为彼此欣赏相逢一笑泯恩仇,就像他们现在在做的一样,但是曾经的朋友想要和好却难了,伤在心上,就算平时能够若无其事,这个芥蒂终究还是再难解开了。

    朔间零沉默地听着歌曲末尾的音乐,他知道天祥院英智自己也清楚,但他觉得他不能看着天祥院英智消沉,于是他说:“会有的。”

    音乐的声音很大,他们两个基本上都是贴在对方的耳边说话,天祥院英智感觉到朔间零温热的呼吸钻进自己的耳孔里,好像从中获取了什么力量一般点了点头。

    两个偶像在ktv里唱了个尽兴,天祥院英智去结账的时候差点忘了戴他的遮阳镜,吓得朔间零一把把他薅了回来。交完钱以后天祥院英智提议去喝红茶,朔间零反正怎样都无所谓,于是同意了。通往红茶馆的路上也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朔间零买了个冰淇淋,拿到以后在最上面的球上咬了一小口,冰凉的感觉激得他牙齿发痛。他现在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系,头发扎起来垂在左边,裤腿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身上斜挎着包,看上去十足的青春气。朔间零忙着低头吃冰淇淋,让天祥院英智拉着缓慢地朝前移动,天祥院英智看见对面有卖棉花糖的,眼珠转了转,竟拉着朔间零跑了起来。他们在下午的街道上奔跑,蛋糕店的橱窗留下了他们的影子。

    等到他们拿着一叠大头贴回到学院的时候已经是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放学了。天祥院英智看着大门感叹:“还是又回到了这里啊。”

    “是啊。”朔间零说,“走吧。”

    两个人毫无疑问地被拎到学生会室挨了一顿训,门老师亲自出面,板着脸像训小孩似的训斥他们。天祥院英智乖巧地低下头,悄悄地吐了吐舌头。门老师离开后上台的是莲巳敬人,他凌厉的目光在天祥院英智和朔间零身上来回扫荡,但只叫了天祥院英智一个人。刑满释放的朔间零出了学生会室,站在走廊上垂下眼帘。他回想着白天吃的那个冰淇淋,口感是凉的,但他心里却热了起来。

    07.

    这一年又是革命又是新秩序,大家都折腾得够呛,因此越临近假期就越放松,最后几天甚至回到了以前那样的平静生活。天祥院英智也不例外,这是他难得的既没有什么事要忙身体又不错的时间,他就每天没事的时候策划与莲巳敬人的决斗,同时为此储存体力。

    我想跟敬人成为平等的朋友啊。天祥院英智想。

    他像往常一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朔间零,得到了对方的肯定。朔间零像一面池水,来者不拒地吃下他所有异想天开的计划,最近还会冒出点泡泡,返给他一些建议。朔间零看着被夕阳染黄的天空,想了想,说:“舞台就选用这样的颜色吧。”

    天祥院英智深以为然,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会儿画舞台的简图,一会儿记录想要加入的元素,一会儿又想了个和风的曲名,不管怎样先记下来再说。他兴致勃勃地忙碌着,很久以后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朔间零,他看向旁边的人,对方静静地看着黄昏的天空,修长的双腿屈起来,两条胳膊随意地压在膝盖上。风在他灰色的马甲上溜过,被吹动的黑发不时拂着白色的衬衫领口,他静静地坐着,与火烧云和远处的树一起被天祥院英智看成了一幅油画。

    天祥院英智不太想打破这份宁静,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说:“抱歉。”

    朔间零偏头看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明明你带我来看风景,我却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天祥院英智歉意地说。他是真有些懊悔,朔间零好不容易主动提出“要不要跟吾辈去个好看的地方”,他可倒好,听了人家的建议就把人家晾在一边。天祥院英智小心地打量着朔间零。他没有生气吧?没有吧?

    “没关系。”朔间零弯了下唇角,“是吾辈给汝提的建议才让汝灵感大发,若是要怪的话,还得怪在吾辈的头上。”

    看上去没有。天祥院英智松了口气。他又觉得好笑,谁能想到曾经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皇帝会这样的在意一个人呢?别说别人,他自己都不信。

    天祥院英智最后在本子上划拉了几笔,就把笔记本放在一边,自己往朔间零那边挪了挪。他嫌仰着头累,干脆大喇喇往屋顶上一躺,说:“真好看啊!”

    “是很好看。”朔间零说,“每一次晚霞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怎么看都不会厌。”

    天祥院英智又想起那次和莲巳敬人一起看的晚霞,好友翻着手机里保存的图片,不时抬头看两眼天空。他终于要和莲巳敬人狠狠地打上一架了,尽管对方现在还毫不知情。天祥院英智沉浸在将要和莲巳敬人决斗的快意中,身体快要因兴奋而战栗了,可是大脑却不合时宜地涌上来一阵困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朔间零低头看向天祥院英智,后者的眼睛里刚泛起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朔间零觉得天祥院英智一定已经很累了,这是他自己感觉不到的,因为他几乎在把自己当成机器一样使用。朔间零想,这个人生理的极限很容易就碰得到,但是心理的极限在哪呢?就连与青梅竹马的摔跤,他都要化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和风的主题,既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红月的实力、扩大莲巳敬人的胜面,又可以锻炼Fine适应各种风格的能力,友情事业一起抓,天祥院英智真是个聪明人。

    但朔间零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喜欢的偶像就在眼前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被人喜欢还要猜测对方是为权还是钱,即使心里难过的要死面上还是微笑着一次次拿自己与好友的关系去冒险,最后还孤注一掷地抓上了他朔间零这根朽木。这哪里是什么聪明人,明明就是个傻蛋。

    傻蛋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朔间零快要笑出来了,他嘲笑天祥院英智对着这么美的天空还能犯困。看着天祥院英智努力地撑着眼皮的样子,朔间零决定帮帮他,于是他伸出手,轻轻覆在了天祥院英智的眼睛上。

    “困了就睡一会儿。”朔间零低声说,“等放学了,吾辈会叫汝的。”

    天祥院英智本来还疑惑着,听了这句话,像中了什么魔咒一样,真的要被拖进黑暗的海洋了。无边的安宁包围了他,他拼着最后的清醒,断断续续地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有个好看的地方……要带你去看……”

    朔间零抬起头,暮云被包裹在金色的霞光里,从这个角度看去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朔间零坐在这个璀璨的世界里,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应下的邀约也将长达一个世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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